此时,奉命看家的奚悦正和小奶猫面面相觑——半偶筑基的法阵他早就准备好了,只要奚平给他引个路,其他都可以自行完成。
可是那个人每次都是这样,从潜修寺到返魂涡,永远都是最后关头将他扔下,他这么多年的追逐求索仿佛毫无意义,永远和那幼猫一样,只配做个解闷陪伴的小玩意。
他是因为奚平入玄门的,说来讽刺得很,这么多年,只有在开明司和天机阁,他才有种自己有用的感觉。
这时,奚悦接到天机阁同僚传唤,通知他出门巡夜。
巡夜和守塔是天机阁的例行公事,今夜伤亡修士还没计算出来,想必是很惨重,人手不够用也正常。奚悦收敛思绪,没多想,立刻揣好转生木换上蓝衣出了门,去总署报道。
刚一离开丹桂坊,便见几个同僚迎面走来,奚悦毫无防备地走过去:“片区怎么分?”
“你去菱阳……我查查。”其中一个同僚像是记不清,伸手拿出一卷纸翻看。
奚悦便伸手去接:“给我吧……呃!”
借着纸卷遮蔽,同僚竟猝不及防地对他出了手。
一把断灵锥直接捅进奚悦气海处的法阵核心——那是最亲近的人才知道的法阵关节,每个半偶都不一样,不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绝不会知道这种要命的秘密。
奚悦瞳孔骤缩,半偶身不能动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夹起一张搜索符咒,拍到奚悦身上。
奚悦随身携带的芥子、转生木牌与兜里的几颗树种全掉了出来,木牌和树种被筑基蓝衣烧成了灰烬,同时封住了奚悦的嘴。
蓝衣对上他惊骇的神色,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轻声说道:“对不住,天谕已下,我们忤逆不得,奚兄……”
“不要废话,人多眼杂,这种事不能泄露出去。”另一个蓝衣看似十分亲密似的上前,勾起奚悦的肩,半拖半拽地带着他走,小声对奚悦说道,“你只是半仙,也不过就是个养子,没你的事,事后哪怕仙山问责,我们也会尽量保全你的。”
半偶的身体异于常人,奚悦的视野远比普通人宽阔,正好瞥见几道蓝影往永宁侯府方向去了,目眦欲裂。
丹桂坊和广韵宫这种“重地”,修复时虽然干活的主要是开明司,但是有人间行走参与的。
天机阁知道侯府还没来得及上新法阵。
奚悦艰难地对抗着符咒,从喉咙中吐出气音:“你们……不怕支……将军和……”
“怕,相传有伴生木的人,可以通过伴生木一瞬间越过千山万水,只要碰到一点,我等兄弟必没有活路。永宁侯府水很深,连入城大邪祟都能挡住,那法阵和剑影我们都瞧见了。”
“那你们怎……敢……”
蓝衣的人间行走目光清正极了,定定地看了奚悦一眼:“舆图落下的时候,我等并没有立刻接到天谕,可见蝉蜕邪祟非同小可,连天地都可以蒙蔽。此时既然天谕能放出来了,就说明已经是最好的时机,快速反应是我辈天职——小友,记得吗?人间行走,上承天命,下庇黎民,不贪生,不畏死。”
奚悦记得,他当初留在天机阁跟着庞戬,就是因为天机阁传承千年的精神。
“那是我们的道,哪怕不慎死在邪道手里,哪怕对方是我们年幼时仰望过的人……”那蓝衣道,“天佑我大宛。放心,我们不随便伤凡人性命。”
有人百年如一日地守护着这座城,舍生忘死,捍卫着他们认定的道义。
奚悦只觉得荒谬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