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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芳瘴(终)(阿响抬起头,奚平于是也和...)(3 / 4)

哪里飘来嚎哭,推着她,一路游荡到了老鼠巷。

站在老鼠巷口,阿响几乎愣了一会儿,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

那条记忆里阴暗潮湿的小巷子不见了,周遭视野一下敞亮起来,一眼能看见大运河。

几个收拾残局的城防官兵不客气地推开她,捏着鼻子在废墟上乱犁。

“这有一个……五十四,”他们找到尸体,就会大喊报数,“过来搭把手。”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这都黏一块了,就算五十七吧……噫,这暗门子,玩得还挺开。”

“五十八……五十九!”

官兵们一开始还抬着尸体,后来忙不过来了,都偷懒将烧焦的尸体在地上拖来拖去。不知哪位大人让他们统计伤亡人数,那些蜷缩的尸体于是各自有了个数。

一具名叫“六十”的女尸被扔在阿响脚边,面孔已经烧糊了,张着嘴仰面朝天,接着雨水。

生前想必很渴。

她可能是春英,也可能不是。

运河水是臭的,天上落下来的雨也是臭的,到处都是臭烘烘的。

阿响没到跟前去,就在大雨中,她顺着女尸的视线,也朝天上望去,手里捏着转生木牌。

奚平叫了几声,她不应。

奚平焦躁地扭过头,正看见奚悦忧心忡忡的脸和他那一地烂字。

奚悦本来在写自己的名字,“奚”笔画太多,他怎么都写不好,一堆身首分离的字满地爬,就像老鼠巷口的焦尸。

而白玉咫尺还没有回信。

女人们在暗巷里挣扎求生,他冷眼旁观;末路之人叩拜邪神,他怒其不争;自称大义的邪祟大声疾呼,他茫然不解。

然而满地的残骸与焦尸,到底让少爷知道了物伤其类。

阿响抬起头,奚平于是也和她一起,看见了压在众生头顶上,那不可琢磨也不可违逆的天命。

这时,一个一身尘埃的乞讨老人敲着板子走过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唱道:“菱阳卫,菱阳卫,祥云高飞,银月下坠。朱门饮雪,穷鬼烂醉……列位,赏两个铜板G,小老儿给您供长生牌位了……赏两个铜板G……”

“走开,”焦头烂额的官爷上前驱赶,一脚踹了他个趔趄,“哪来的老叫花,什么地方都钻,昨儿后晌怎没连你一起火化了呢,晦气!”

老乞丐唯唯诺诺的,那官爷啐了口,又脚不沾地地走了。

“赏两个铜板G……”老乞丐面朝泥、背朝天,跪在地上一边作揖,一边喃喃道,“朱门饮雪……穷鬼烂醉……朱门饮雪……”

阿响听了这两句耳熟的话,缓缓扭过头,隔着雨幕,她对上了老乞丐精光外露的目光。

“阿响,”转生木里传来“大叔”的声音,那人第一次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此人不对劲,跟那些邪祟是一伙的,天机阁就在附近善后,你喊人来,马上!”

阿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老乞丐,良久,她静静地说:“叔,那个庞大人说,要送我去乡下改头换面,过好日子。”

“我知道……”

“可我不想去了。改什么、换什么,头顶的不还是同一片天么……没有用的啊。”

“魏诚响,你要干什么?上过一次当你怎么还不长记性!那些邪祟什么样你没看见吗,跟他们混在一起,你小心跟那个‘老泥’一样毁容弄一脸花!你想跟个阴沟里的耗子一样,被天机阁追杀到死吗?你们家没准就这些鸟人炸的!”

“我长记性了,真长了。”阿响喃喃地对他说,“叔,就算是他们炸的,我也得跟他们一样,才能报仇啊。”

行人走在泥水边,总得担心被泥水溅一身……除非自己也跳下去。

反正她又当不成蓝衣大人,不如都跳下去吧。

“魏诚响!”

“叔,你说得对,南圣都不显灵,世上哪来的神仙。”阿响果断把转生木牌塞进了怀里,不再念诵她臆想中的神仙名姓,奚平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心里郁愤难纾,猛一砸地面,手指骨发出裂帛般短促的尖鸣。

呛!

崖上打坐的支修倏地睁开眼,下一刻,他落到了茅屋门口的芥子旁。

芥子上有一道充满戾气的划痕,竟破了。

奚平骤然落在雪地里,差点没站稳:“师父!我……”

支修收回芥子,冲他摆摆手,在那划痕上摸了摸,突然有所觉,他皱眉看向飞琼峰上澄澈而寒冷的天。

破晓前的夜空将此时金平南郊的人间地狱告知了他,支修脸上掠过阴影。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对奚平说道:“你家人安好,菱阳河西地下埋着避火铭。”

奚平听完没觉得好受。

有避火铭,那避水吗?避震吗?

当年澜沧北犯,还不是满城猪狗,什么铭都不管用?

那些焦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假如他跟阿响易地而处……奚平没敢往下想。

“我知道你的骨琴为何时灵时不灵了,”支修说道,“你以骨为琴,弹的是心音,心不动,弦也不动。”

所以剑修拨“弦”,弹出来的就是剑意。

奚平本人大多数时候没心,乱拨骨琴只能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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