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缓过来了。
陆阖欣喜地俯下身与还满眼惊惧的越辰对视,尽量调整自己的神情区别于夺舍者,他虽不能说话,却一直动作轻柔地拍着越辰的后背,一遍一遍慢慢地写着“我不是他。
小辰,,你看着我,我不是他——记得吗,别怕。
越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嘴角勾出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来:“我知道……我知道,师兄,你和他一点都不一样。”
我愿意相信你。
陆阖看着他,觉得这笑容甚至比之前他陷入噩梦的纠缠时流露出的仇恨更令人难过。
他倒宁愿小师弟不分青红皂白地恨他——只要他肯接受自己的照顾和治疗,把身体养好以后,反正自己任他处置……可越辰偏偏总表现出这样令人心疼的清醒,他是真的将自己同那夺舍者分的很开,可这样一来,他心里那些满溢的痛苦和仇恨又该寄托在那里呢?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越辰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发现他全身都已经被自己的汗浸透了,他皱皱眉:“难不难受,我帮你擦擦身?”
越辰神色微僵,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一时竟然有些红,顿了许久才抱歉道:“师兄……不若用清洁术法?我……”
陆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时候,小师弟竟然还记着害羞——也对,从小他就对这方面羞涩的很,从一个小豆丁大小就拒绝师兄再给自己洗澡——唉,明明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别处都好,就这方面如此生分呢?
大师兄想不明白,倒也不很在意,他宠溺地刮了一下越辰的鼻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越辰仿佛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手心开始萦绕起术法的银色光芒时又有些紧张地绷紧了身体,但好歹不像原先那么抗拒了。
陆阖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无论如何,让他面对着自己毫无芥蒂都不是短时间内能达到的一件事,他干脆装作没有看出来。
陆阖的掌心隐隐吞吐着银白色的法力,随着他催动,那层皎然的银光开始弥散到越辰身体各处,悄无声息地清洁着他的身体。
这种方式总不若真正用温水擦洗来得爽快,不过他们现在条件有限、掣肘又颇多,暂时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他一边施法,一边摸了摸面露抱歉之色的越辰的脑袋。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抱歉呀,师兄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
但他心里仍然控制不住的,感到很是心疼。
他了解越辰,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他知道如今除了跟他相处不自在以外,越辰还在担心着另一件事——他们马上要去中原查案,可邹家的事……
他们两个从这点上讲是一样的人,都绝不会因为自身安危便掩藏真相,那比亲受其害更令他们痛苦。
他得让小师弟安心。
“小辰,邹家的事,还有那个夺舍者做出的许许多多的事……你放心,尽管我的意识不是时时清醒,但我现在已经能接收他的全盘记忆,那些事一件不差,我总有一天会让真相公之于众的。”
陆阖施完法,面上微露疲色,被他不动声色地敛了去,继续慢慢地与小师弟沟通,见越辰眉头一皱,似乎又想说什么,他连忙滑动手指,飞快道:“只是当下还要等等——我懂你的意思,可我保证,不会再让那些人受到伤害。小辰,你了解我的能力,此次出行中原,我会暗中对那些他害过的人提供帮助——你得给我点时间,一旦我彻底将他的残魂消灭,确保他不会拉着你玉石俱焚,我便立时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样可以吗?”
越辰眨眨眼,他望着陆阖的眼睛,陆阖也坦诚地回望着他——那是他记忆中所熟悉的目光,清澈坦荡,不染一丝尘杂。
越辰眼中的情绪渐渐松缓下来。他确实是眼里糅不得沙子的烈性,却也不是那种凡事非得拼个同归于尽的迂直之人,大师兄已把事情想得足够周全,他并非一定要急在这一时半刻,偏做些无谓的牺牲。
想到这,他又略微有些赧然……怎么就总是忘了,如今这个师兄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人了,他的心性道德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何必做这些无畏的担心呢。
陆阖瞄他一眼,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什么,他不愿意让越辰总是纠结于这些事,想了想,又不急不徐地与他道:“待会儿得让他们准备一辆舒服的马车,去中原路远着呢,你的身体不好颠簸,得备好软垫,唔,还有那副翡翠棋盘,你送我不久便出了事,咱们师兄弟还没来得及用它好生杀上一局……”
笑意渐渐地开始在越辰的眼睛里荡漾开来,他认真地感受着师兄的指尖在自己掌心勾勒出一笔一划,辨认着那些温柔的句子,感觉心底一片平和,渐渐也生出些期待来。
他实在被困在这小小的密牢当中太久了,终日不见天光,以至于只要想到外面广阔的天地,便心生向往,恨不得立时出去感受一会儿自由的空气。
陆阖静静地写,他便静静地听,年少意气伴随着心底的柔软一起漫出柔软的色彩,一点点覆盖住了那些冰冷灰败的颜色。
他喜欢听大师兄讲话——从小就喜欢。越辰总自认一把锋锐的剑,而曾经的大师兄就像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