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湾的大雪下下停停, 一直持续到除夕, 何东胜也从南到北, 火车一路开开停停, 最终走到了京中。
他下了车紧走几步, 车站门口已经有人等待。那位身形高大的警卫员冲他微微点头, 然后两人都钻入小车, 一路朝大街行去。
何东胜看着窗户外的天空,天色灰蓝,见不到云朵,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爆竹的硫磺味, 虽然说是年夜饭, 但是从除夕一大早,年味就弥漫了整个京城。
这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啊,此时的杨树湾肯定热闹纷呈, 男女老少齐聚在祠堂大家伙儿一块儿,痛痛快快过个大年。
今年大队还买了电影放映机, 除夕夜看新电影,迎接新年的到来。
他神思恍惚间,轿车已经驶上长安大街, 然后转了几道弯便停留在一座中等大小的院落前。
谁能知道这么大一个国家的元首就住在这里头, 不明所以的人见了肯定以为这是一位中层干部的家呢。
何东胜的感慨还没有结束, 人就被身形高大的警卫员带去了屋中。他块头超过了1米8,在一般人当中已经算是鹤立鸡群,然而这位警卫员的身高更惊人, 居然达到了差不多1米9的样子,站出去就像是一个排球篮球运动员。
何东胜不得不加快步伐跟在运动员身后,两人进屋子的时候,他甚至额头上冒出了薄薄的汗珠。
大约是为了给他们休整的时间去,等了足有盏茶功夫,年轻的女工作人员才出来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何东胜进去。
老人坐在藤椅上,阳光透过窗台边的青蒜照过来,让他的脸半明半暗。他手里头抓着本书,何东胜瞥见封皮的半面,认出那是本笑话集子。也不晓得老人是在看书还是同林斌说话。
那大蒜是林斌养的,他现在已经彻底迷上养鱼种菜。不在地上种,专门在水上养。院落中的水缸已经被他占领,要不是游泳池还有人游泳,说不定他的魔爪也不放过那里。
老人也不说他,反正他每回都先斩后奏,等到东西长出来了,才让老人去看新鲜。
大约人年纪大了就容易从小孩子身上看到曾经的章自己,所以分外宽容。
对于林斌各种异想天开的瞎胡闹,老人不仅不制止,反而很有鼓励的意思,还问他:“淡水里头能种菜种庄稼,那海水里头能不能种?”
结果林斌那小子很不像话,居然理直气壮地回答:“不知道。”
末了,他还强调一句,“杨树湾又不靠海。这个问题得问农科院啊。”
不想老人却叹了口气:“他们不会告诉我的,我要说想看看海水庄稼,他们立刻就会给我变出来的。说不定还亩产万斤,粮食吃不完放坏了咯。”
林斌瞪大了眼睛,很肯定地强调:“坏不了,咸肉晒干了风成腊肉,能够摆放好久呢。”
老人大笑:“你放心,今天有武昌鱼也有腊肉。”
林斌笑得眼睛都弯了,兴冲冲地跟何东胜强调:“今天有好吃的,我们可以多吃点儿。”
他走上前要拉何东胜的胳膊,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又过来了,笑着冲他点头:“吃饭之前你先出趟公差呗,康老那边来人请了。说是你给推拿了之后,康老前夜睡了几个时辰,精神头好多了,想请你过去再帮忙看看。”
老人问了一句:“康老现在情况如何?要有什么事情别瞒着我,及时讲。”
“情况还好。”女工作人员笑着回答,“前两天还肯吃药了,他周围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林斌鼻孔里头出气:“他就是因为不肯吃药,所以才拖成现在这样的。真是的,生病了不好好治疗,不是非要找自己的麻烦嘛。”
老先生倒是好脾气,居然还替那位康老开脱:“他跟我跟王老先生都不一样。王老先生是百分百信任大夫,我呢信一半,他是完全不信。”
林斌可不承认:“您可没到一半,最多就是三分信吧。”
老人但笑不语,居然没反驳。
林斌气鼓鼓的:“你们这样是不行的,就像扁鹊看蔡恒公,硬是把小病拖成了大病。要是搁在以前,不相信大夫的,大夫是不给看病的。”
他又苦口婆心,“您看看,像王老先生那样,开了刀又规规矩矩地用药,现在情况不是蛮好的吗?他都自己撒尿啦。”
这话说出来可真够不雅观的,但胜在直观。
老人颇为惊讶:“他这么快就能自己好了,你们还说我急性子,他比我更急性子。让他好好休养,干嘛非要急着出院?老想着做事,让其他人多做做嘛。”
何东胜竖起了耳朵,一时间怀疑林斌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好由自己的嘴巴再传给余秋。
林斌急了:“我在说身体恢复的事呢。人生病了就得好好治疗,讳疾忌医是不成的。我说真的,放在以前,这样的病人我绝对不看。”
老人就是笑:“那现在不是新社会嘛,病人生病了,大夫还是得帮忙看的。”
林斌抬头看天:“这个时辰他睡觉,不吃饭吗?这样子不行的,他呀,可不是简单的睡觉问题。”
老人出奇的好脾气,还劝着林斌:“那你先帮他解决睡觉的问题,能解决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