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噪声里, 吹风机的热风从压扁的风口里吹出来, 带走边斜头发上那些浸着寒意的湿漉漉水气。程白白皙细长的手指, 则带着一种难得的兴趣从他发丝间划过, 毕竟这种新奇的体验以前基本没有过,一面给坐在沙发上的大作家吹着头发,一面却把玩着他的头发。
边斜面无表情,忍了她十分钟。
在手里捧着的那杯热水喝了一大半时,他终于从在盥洗室邂逅蟑螂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玩够了吗?”
“啊?”
边斜的头发其实留得不短, 有点日系漫画里男主角的感觉,浸过水之后越发黑亮, 手感其实很不错。
程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但她一扬眉,完全没有半点收敛自己行为的意思, 只道:“你有意见?那我送你回去?”
“……”
所有的不满瞬间被压了回去,边斜深吸了一口气, 强绷出一脸笑容来。
“不了, 程律开心就好。”
虽然现在天色才刚刚暗下去不久, 但要他再回到那种可能还生存着蟑螂的别墅,那他妈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在屋檐下, 哪儿能不低头?
男人的脑袋,摸就摸了吧。
程白看他老实了, 又没忍住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 莫名有点能理解撸猫的乐趣了, 只闲闲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回的上海, 我怎么没听说南京机场有航班延误?”
先前边斜刚回来在她窗户底下时她都没注意。
毕竟隔了一段距离,光线也不好。
但现在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程白就看到他人虽然收拾得干干净净,光滑的下颌上连点胡茬都没有,但两眼下却挂着青黑的眼袋,像是很有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憔悴。
边斜轻哼一声:“外出取材,随便去外面走了走。”
只是说完之后,他眉眼忽然就飞了起来。
因为意识到程白刚才说了什么。
他转过头,笑起来,有几分狡黠的得色:“程律这是关心我的行踪,查过我的航班了吗?”
“……”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程白站着,居高临下地瞧了他一眼,冷酷无情地一转手腕,竟用那吹风机去吹他的脸,逼得他一下把头给转了过去。
边斜大叫:“好端端你干什么呀你!”
程白声线冷冷的:“吹头呢,别乱动。”
边斜:“……”
程白打量了他一眼:“真是,大男人还怕个蟑螂。你出来什么也没带?手机呢?徐杰的电话记得吗?我帮你打一个,让他来处理一下?”
边斜无言:“不记得。”
程白顿时皱了眉:“那你晚上怎么办?”
他思考了片刻:“要不我在这儿等着,程律你帮我去我家,拿一下我的手机,或者电脑也行。”
“……”
程白拿着吹风机的手僵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最后漫不经心地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我一会儿帮你联系下周异吧。”
边斜顿时重新抬头,幽幽看了她一眼。
程白毫不心虚,假装没看到。
她顺手又薅了薅边斜的头发,道:“你来得也正好,我今天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有个东西想请你帮忙看看。”
边斜好奇:“什么?”
程白一指茶几上面那台笔记本电脑:“那儿。”
边斜便弯身将电脑转过来,随手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屏幕便重新亮了起来。
只是他一看内容,却是没忍住一挑眉。
应该算是一篇媒体的新闻评论,标题也很熟悉,叫《深扒食人案主审法官赵平章“十宗罪”》,作者署名“沪上直言”。
这篇文章边斜有印象。
这个作者边斜也有印象。
要知道他今天在飞机上12个小时昏昏欲睡,下飞机时候打开微博一看热搜,就是被这个“沪上直言”相关的消息给震清醒了。
重新浏览了一遍,他问道:“这个我知道,程律想让我看什么?”
程白道:“写得怎么样?”
边斜扯了扯嘴角,也不想太贬低这些文字工作者,只用了一个还算中性的词,道:“还行吧,这东西很‘套路’啊。”
程白笑起来:“怎么讲?”
边斜其实觉得自己来讲这玩意儿有点掉价,但谁让问他这个问题的是程白呢?
所以他难得耐心地用手指点了点那个标题。
从这里开始,给程白讲起来。
“你看,这个‘十宗罪’是正标题,但后面还有个副标题,这才是重点——这可能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大的冤案,正义不会缺席,但正义总在迟到。
“标题吸睛,引起人的兴趣。
“这当然只是最基本的,接下来是正文,程律你看这个开头的写法。不直接讲食人案本身,直接场景还原当年判决的情形,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细节地刻画了嫌疑人孙宝山的外貌和神态。
“注意用词。
“青年的脸,疲惫,麻木,手铐,嗫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