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让人心绪纠杂。
打更的声音响了三遍,院子里寂静一片,仅余虫鸣。
纪心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胸口发闷似有浊气。
她索性起身搬把小凳坐到窗边,把窗户掀开一条缝,用镇纸格住,胳膊在窗框交叠,脑袋放上去,刚好呼吸到新鲜空气,纾解心中烦闷之意。
打更声又响了一遍,估摸着得有深夜一两点了。
巡逻的侍卫从拱门经过,片刻后,一道黑影自院中飞出,擦着屋檐出了卫所。
纪心言一愣,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黑影让她想起以前不好的经历,心下发毛,赶忙关了窗上床。
安王妃已经和韩厉达成交易,不会再对她动手。她一个小小戏子,能得罪安王已经很了不起了,不可能再得罪别的人。
这个黑影肯定不是冲自己来的。
纪心言瞪着眼睛竖着耳朵,听着院里的动静,心想这可是炎武司卫所,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那帮人肯定比自己反应快。
这么想着,更加睡不着了,倒比刚才还清醒。
直到东方泛白,她这颗心才落进肚子里。
昨夜那黑影八成就是眼花了。
接近起床时间,纪心言仍没有困意,决定到院子里吸收一下阳气。
刚一出屋门,屋檐上就跳下来一个人,正好跳到她面前。
纪心言和原野大眼瞪小眼互相瞅了会儿。
她动动嘴正要说话,原野忽然举起食指示意她小声。
这一院子的人都还没起呢。
纪心言明白,压低了声音问:“你干嘛去了?”
原野道:“解手。”
纪心言:……你家解手需要翻墙?
她眼尖地看到原野指尖黑乎乎的,像是蹭了碳灰一般。
原野:“你在干嘛?”
纪心言:“睡不着,起来锻炼。”
原野:“……你继续,我回去睡觉了。”
他绕过她,轻手轻脚跑回房间。
纪心言皱皱鼻子,觉得空气中似乎多了点烟熏火燎的气味。
早饭后沈少归与韩厉再次整队,带着十余名司使出发。
纪心言本想着若再有这种任务就不参加了,但她没料到右督卫居然这么勤快,连续开工,她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沈少归看到了。
只得叹着气跟着他们出发。
经过芜河时,远远地看到昨日渔码头方向冒着黑烟。
沈少归与韩厉对视一眼,叫来一名司使。
“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很快,那名司使带着县尉跑过来。
“几位大人,昨天夜里有醉汉在码头偷鱼,看到尸体吓着了,一不小心把烛火倒在尸体上。正值深夜,这里又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没人敢过来。县衙接到报案过来时,码头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那醉汉呢?”
“到现在酒还没醒干净,说的话颠三倒四,怕是吓傻了。”
沈少归看向码头方向:“那些尸体呢?”
“都烧没了。”
纪心言听着听着,下意识看了眼原野,见他若无其事地看着码头方向,时不时侧头与身旁司使说笑两句。
看不出是不是他干的。
难道原野信了她说的火化也是入葬?
联想到那天他二人的对话,纪心言忽然觉得,这把火可能真的有自己一分功劳。
但她不会傻到跟别人说这件事,先不说只是猜测,即使这把火真是原野点的,那也是因为他心底还有一丝善良在,不忍见这么多人曝尸荒野。
沈少归沉吟片刻,对韩厉说:“韩大人,我们还是照计划先做今天的事。此事交给衙门处理吧。”
“好。”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郊区一座两进的四合小院。
小院外挂着木匾,上书《三五书堂》。
纪心言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昨天是码头,今天是书堂。
码头好歹还有身强体壮的汉子,尚有还手之力,这学堂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岂不是任人宰割。
想到又要再见一出血腥惨剧,纪心言愁容满面。
沈少归点了两个右司的司使留守门外。
韩厉见状,让原野和纪心言也留下。
书堂大门紧闭,雅雀无声。
一名司使上前扣了扣门上的锁环,等了片刻仍无人应声。
沈少归点点头,于是那司使一脚将门踹开。
除了四个守在门口的人外,其余人全都走了进去。
纪心言从敞开的大门往里望。
内里是个四四方方的院子,两边并排种着梧桐树。三面皆是房间,静悄悄的,无一丝读书声。
这安静明显不正常。
忽地,三面房间门同时打开,数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提着不同的武器跃了出来。
领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粗布长衫,头顶用一只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