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心言的不安成了真。
到了晚上,原野来找她,说督卫大人要问话。
没去三堂,也没去牢房,而是去了韩厉自己的房间。
纪心言认为这是一次“非官方谈话”。理论上这种谈话可操作空间比较大,是相对温和的审问方式。
原野把人带到后就退了出去。
纪心言低眉顺目老老实实地站在那,不敢乱讲话。
前几日的相处,让她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有多么冷血狠辣,在他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有一颗理智到无情的心。
他揭开江泯之身份时说的话,完全在用刀子直插人心。
插了江泯之的心,也插了她的心,让她不敢造次。
韩厉撩眼看她,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纪心言马上应声:“大人请问。”
韩厉又看她一眼,大约是对她今日这么乖感到奇怪。
“你为什么救兰芝?”
纪心言深呼吸,正想搬出上回的借口,也说是本能反应,就听韩厉补上了一句。
“你分明已经跑开了,也没有其它威胁在,还特意回身去救她,这次不可能是本能吧。”
纪心言憋了憋,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当然不能说是为了不让男主角的爱人死在自己手上。
这种大实话,她敢说,别人也不敢信啊。
韩厉不急不慌地给自己倒了杯茶,颇有耐心地等着。
纪心言抿抿唇,权衡利弊后,硬着头皮开口。
“大人,您知道人的本性往往要在突发情势下才会显现出来。我不是失忆了吗,这段时间一直在探究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韩厉执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编,你接着编,看你能编出什么。
纪心言清清嗓子,说:“通过毕大人和兰芝这两件事,我觉得……”
她惴惴地看眼韩厉。
韩厉也看着她,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纪心言没办法了,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管它合适不合适。
她缓缓吸气,小声说:“我觉得我可能是那种……非常勇敢、乐于助人,而且胸怀宽广以德抱怨的人。我救兰芝,只是因为……善良……”
她越往后说声音越小,眼睛不离韩厉,揣测着他的表情。
韩厉愣了,整个人好像都呆住了。
纪心言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三分迷茫三分惊讶的神情。
两人你看着我我盯着你。
片刻后,韩厉忽然笑了一声,一声好像还不够,他移开视线,越想越好笑,竟然发出爽朗的哈哈声。
纪心言也陪着笑,虽然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笑。
“你还真让我开眼界……”韩厉敛了笑,慢悠悠道,“第二个问题,你去破庙干什么?那个庙年久失修,地势高险,正常人看风景不会去那。青松对淮安城相当熟悉,不会给你推荐这种地方。”
一句话把她可能的说词都堵了。
纪心言没打算瞒,因为青松知道她在找东西,那个家伙肯定不会说谎的。
她必须实话实说。
“我听人说二姑山上有种药材,能卖五六百两银子,就想去碰碰运气。”
“什么药材?”韩厉随意道。
“……鹃果。”
韩厉身体微顿,笑意淡去,敛容看向她:“你听谁说的?”
“就……不记得了,在我脑子里的。”
“杏花姑娘。”他突然语气冰冷地叫她名字。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纪心言吓一跳。
天地良心,她句句都是实话!
“……怎么了?”
韩厉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在辨别真伪。
然后他又笑了,刚刚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随着笑容一并消失。
“没怎么。”他把玩着茶杯,眸中透出几分兴趣,“你还真失忆了啊……”
纪心言微怔:“大人这话……什么意思啊?”
“你如果认识鹃果,就会知道它生长在干燥炎热地区,淮安城附近是不可能长出鹃果的。”韩厉道,“要么是有人骗你,要么是你打算骗我。”
纪心言傻了,难道是原书骗她?
她立刻举起三根手指:“大人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您的打算。”
“你若真想骗我,就不会搬出这么傻的谎言。”韩厉抿口茶,又道,“第三个问题,关于那晚到府衙行凶的刺客,你有什么想法?”
纪心言马上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好奇吗?”
听他的意思,倒像要给她解释一二。
纪心言有点惊讶,一手抚上心口,小心地问:“这也是我能知道的吗?”
那伙人刺杀的可是退休朝廷重臣,背后指不定牵连些什么,居然能让她这个升斗小民了解事情原委?
韩厉说:“他们可差点要了你的命。”
纪心言顿住,在心里认真地问了自己一遍——想知道吗?
答案:不是很想,好奇害死猫。
她讪讪一笑:“其实……我不是很想知道。”
韩厉眉梢微动,随后笑道:“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