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鬼物造出来取乐的幻觉而已。书生上了套,享用了它们的东西,便要付出代价。血爪印下的心脏,就是它们“预订”的东西。
话本自然有夸张之处。但走进屋子后,宁婧忽然有点明白,这书生为何会上当了——强大的妖怪所布下的法术,是真的能够以假乱真的。她摸了摸挂在墙壁上的字画,又伸手敲了敲花瓶,听见“叮”一声,愣是看不出半点破绽。
颜千澜将宁婧带到了一楼唯一一个房间前,推了了门。宁婧定睛一看,便看到阔别了几天的冯元夫妇、冯清、阿谷,和衣并排躺在了一张横放的木床上。均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胸膛起伏很是微弱,嘴唇隐隐发青,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们只是睡着了。
“他们怎么了?”宁婧微惊,快步走近。伸手搭了搭他们的脉象,却没感觉到中毒之象。
“他们吸入了峤山的山谷中的瘴气,所以昏迷了。”颜千澜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在床边站定了,翘着手臂:“好在时间不长,躺几天就会醒来了。”
宁婧有那么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反问:“峤山……山谷?”
峤山,她自然是听过的。它横亘于菖州与弁州之间的那片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之地。那里方圆百里,妖气弥漫,是形态各异的大小妖怪的修炼宝地。找不到一条人类的村庄,也没有人敢定居其中。
峤山是群峰之中最壮阔的一尊庞然大物。山势绵延,气势磅礴。单单是它一座山,就占据了十之三四的地界。遮天蔽日,山脊锐利,割裂昏晓。笼罩在阳光中的山峰,素来被称作阳面。终年都缭绕着不化的瘴气的幽深山谷,则为阴面。
在阳峰出没的,基本都是普通的小妖。那笼罩在阴影中、游走着无数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大妖的山谷,才是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地带。好在,这些妖怪因为常年生活在谷底,所以都很畏惧阳光,也依赖底下的环境,基本不会从谷底爬出来。这才没有瘟疫一样散播到周围的城镇里。
从菖州去弁州的路上,不管怎么样,都会涉足峤山。若是不走这里,就要费好大功夫,绕一圈远路。为免不小心坠入山谷、被底下的东西啃得皮肉不剩,人们取道时,也只会走阳峰,绝不会作死绕到阴面。
颜千澜与冯家人,若是安安分分走了寻常的道路,又怎么会和那片恐怖的山谷有所牵扯,甚至还吸入了底下的瘴气?
而且,他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须知道,一个道行高深的天师坠入峤山山谷,也多半只会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冯元这一行人在妖怪面前都没有自保能力,唯一有妖身的颜千澜也未渡天劫,灵力还雪上加霜地被封禁了……最后他们却都活了下来,一个不漏地逃出生天,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宁婧回过神来,蓦地抓住了他的手,紧张道:“你们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的?”
“这便是我准备告诉你的事。”颜千澜牵着她走上了二楼,让她在椅子上坐下,一边道:“我们之所以会闯入了峤山山谷,是因为马车坠崖,被迫掉了进去。”
宁婧脸色唰地白了。
颜千澜垂眼,回忆道:“最开始,我们是没有偏离常规的道路的。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前路却被倾泻的山泥堵住,我们被迫改道。”
当时的他,还被涣灵符的余威压制,昏昏沉沉的,处于一种能接收到外界信息,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的状态。
彼时,太阳虽然还没下山,可头顶已隐隐有水汽聚集,恐怕很快就会下起雨来。若是停在此处,难保马车边的山泥会不会步上前方那堆的后尘,倾泻下来,掩埋住他们。再说,按照计划,天黑前他们就该抵达弁州外延的城镇。商议过后,冯家决定改道。
然而,常规路线之所以是常规,之所以多人走,除了因为平坦,还因为距离妖怪最常出没的腹地比较远。
冯元的马车转道而行后,倒是没有迷路,却遇到了比迷路更可怕的——饥饿的妖怪。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马匹拖着马车在暗下来的山林里慌不择路地逃窜。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越过了山脊的交界,闯入了阴森恐怖的背面。
路越走越窄,他们被包抄到了一条窄路上。一侧是笔直的山壁,另一侧则是看不到底的深渊。高速旋转的车轮在山壁上摩擦出了火花……最终,马匹一脚踏空,马车彻底失衡,如同一块脆弱的积木,混合着雨珠,侧翻向了山谷。
侥幸的是,山壁上横伸出了无数老树枯藤,阻拦了坠落,马车才没有直接摔得四分五裂。最底下还是一个水潭,变相又多了一层缓冲。
“……”宁婧怔怔听完,她在被霍天师囚禁时,还以为颜千澜已经逃出了生天,没想到在他那边,也是另一条绝路,不由生出了无上的后怕:“你,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疼?后来又如何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无碍。”颜千澜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似在无声安慰她,道:“姐姐,说来你也许不会相信,其实我们可以活着离开峤山,都是因为谷底的那些瘴气。”
宁婧疑惑:“什么意思?”
颜千澜不答反问:“你可知道,为何峤山的妖怪特别多?”
宁婧不确定地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