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幼音像片飘零的枯叶, 落进唯一眷恋的温暖手心。
她沉重的眼帘安然坠下, 身子完全脱力,瘫在他臂弯里, 露出的每一点皮肤都冰到刺骨, 呼吸几近于无。
没有生命一样,悄无声息的。
顾承炎僵滞地勒着她,五脏六腑被捅穿搅烂, 狂躁心跳震颤在空洞的胸腔里,撞得血肉模糊。
他从来不知道, 原来人能疼到这种程度。
“音音……”他哆嗦着叫她,“音音你不脏, 你碰我啊,想碰哪碰哪。”
顾承炎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乖,摸啊——”
他一下没抓稳,秦幼音的手就瘫软垂落。
顾承炎眼眶要裂开, 赤红漫上, 水迹顺着脸颊汹涌淌下,他胡乱摸索她的脖颈,用唇去碰,感受到微弱的跳动,才哽咽着呛咳出来, 把自己外套脱下包裹住她, 紧抱着站起, 在原地转过身。
周岭和梁彤他们还摔得东倒西歪, 见到男人俯瞰过来的目光,从骨子里生出某种没顶的恐惧,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
顾承炎搂着秦幼音一步一步往外走,周岭正跌在他的去路上。
男人不需要说话威胁,单单只是注视过来,就仿佛能让人皮开肉绽。
周岭吓到酒醒,惊慌地把腰间解开的皮带系上,却不知这个动作引爆了多大的怒火。
顾承炎一脚狠狠踢上他的前胸,他滚到土里呕出一口血,四处爬着逃窜,顾承炎跟上,踹中他的后背,在他的放声惨叫里,鞋底碾上他的脸。
“我……还没……脱她……”
顾承炎面无表情,踩到他嘴上,踹掉他沾血的牙齿,下一脚即将跺在他喉管上时,垃圾回收站的大门外,红蓝光映上天际,警笛声响彻浓浓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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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医院病房里,输液管垂在床边,透明药液滴滴答答流入秦幼音的身体。
她陷在雪白枕头中,嘴唇惨白如纸,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遮出青灰色阴影。
顾承炎把她头发一缕缕理顺,掖到耳后。
她脸上还沾着在垃圾场跌滚的脏污。
顾承炎一刻也不能离开她,无法去打水,于是把床头桌的矿泉水瓶贴身放怀里,用体温暖出热度,才倒到纸巾上,俯着身给她轻轻擦拭,即使她昏睡着听不到,也低声哄:“媳妇儿变小花猫了,哥给你擦干净,水凉么?”
秦幼音吐息缓慢,没有反应。
顾承炎依然问:“这么擦疼不疼?”
外面的两个警察推门进来,见到他的样子,都有些胸闷,其中短发的女警放轻声音开口:“医生说应该快醒了,她状态如果可以,我们需要问话。”
顾承炎没吭声,他眼里什么也没有,全是秦幼音失去血色的脸,手跟她牢牢扣在一起,紧到出汗。
过了十来分钟,秦幼音手指突然抽动一下,蹙着眉喊了声“小炎哥”。
顾承炎急忙抚上她的脸颊:“音音!”
“小炎哥,我的戒指……戒指被人给丢了……”
顾承炎眼廓热辣,沙哑说:“没丢!哥捡回来了!”
“捡回来了……”秦幼音咕哝着重复,发迹被汗湿透,挣扎着醒过来,对上顾承炎近在咫尺的深黑瞳仁,她傻看了一会儿,泪悄悄滑下,“哥,你真的来了……”
顾承炎怎么扛得住,贴过去把她抱到怀里。
女警叹了口气,找医生来给秦幼音做检查,医生点点头:“体征平稳了,心悸也基本恢复,脖子的切口不算深,没伤到主动脉,其他检查结果都在报告单上。”
“能谈话吗?”
“时间不要超过半个小时。”
得到医生首肯,女警不得不打断小情侣亲密,敲敲床头桌:“小妹妹,可以配合么?今晚发生的事,包括可能存在的前因,都需要你亲口陈述。”
顾承炎森森扫过去,冷喝:“她吓坏了,非得今晚不可?!我是几点报的警?你们又是几点来的?!如果不是我找到她,等警车赶到已经出事了!”
他态度恶劣,秦幼音紧张拽住他的手。
女警理解家属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寻找和定位需要时间,而且要不是我们去了,你可能会把人打死,要负责任的!至于笔录……越早越好,那帮捅伤的简单包扎之后全关所里拘着了,这种事,难道要让施暴人先说吗?”
这种事,施暴人。
两个字眼儿狠戳着顾承炎心上的血洞。
秦幼音感觉到他手臂上筋络暴起,怕他会跟警察起冲突,忙说:“我可以配合,你们问什么,我都说……”
她唇角发颤,想着曾经的画面,无一不龌龊脏污。
一直忍着瞒着,生怕顾承炎知情,却在这个夜里让他见到了最不堪的场景,以及接下来,将要巨细无遗地亲口陈述。
她受不了在他面前说那些。
秦幼音无措推他:“哥……你,你不要听好不好。”
顾承炎深深凝视她。
秦幼音眼里漫上哀求,把他的手指握到疼痛:“在外面等我,半个小时就好……”
顾承炎沉默半晌,亲吻她的头发,把她揽到胸前拍了又拍,缓慢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