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催生出了人的睡意。烘干机被系统收走了。就在简禾的头一点一点,快要约到周公的时候,忽然听到贺熠闷咳了几声,眼皮一颤,醒了过来。
简禾微微一惊,坐直了身子。
像贺熠这种仇家满天飞的人,根本不存在睡糊涂了、要慢慢清醒的时刻。几乎是瞬间,他便察觉到了身旁有陌生人的气息,猝然暴起,一个翻身掼倒了简禾,以膝盖抵住了她的心口。令人胆寒猜疑与残忍,自他的脸上一闪而逝,好似只要身下的人说错一句话,就会毫不犹豫地捏碎其喉骨:“你是什么人?!”
简禾给撞得眼冒金星,胸骨发出了一声哀鸣。
次奥次奥次奥,果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这小疯子八成是把她当成来寻仇的人了!
她喘了一声,勉力道:“我刚刚发现你晕倒在了雪地里,只不过是把你扶进屋里而已。”
贺熠不为所动,以手探其脉门,发现身下的人一点修为也没有,不足为惧,应该并非仙门中人。那种穷途末路的歹意才有所减退:“你——扶我?”
简禾道:“不是我还有谁,不然你的衣服是谁替你烘干的?”
贺熠沉默了片刻,松开了手,后退,以背抵住了墙。
简禾心脏狂跳,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轻轻揉着自己的胸骨。
贺熠的手无声地在四周的地上摸索。简禾心下一动,知道他在找弃仙,连忙把断柄往他面前一放,道:“这把断剑是从你的身上掉下来的,我不识字,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要是让贺熠知道她看出了这是弃仙,等他伤好了,完全做得出为了不泄密行踪而灭口的事。所以,简禾才特意不经意地一提,打消他的疑虑。
贺熠半信半疑地摸索,简禾的手始终定定地放在了剑身上。二人指尖相触了半秒,贺熠带茧的指腹在断刃侧面轻轻一摸,面不改色地把断剑收回袖中,再抬头时,方才那些可怕的表情已消失得一干二净,道:“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
这变脸速度不得不服——简禾腹诽,嘴上则道:“这里是江州城外的一座破庙。我叫卞……简禾。”
“卞七”这名字肯定是不能说的。白墨存那边,本来就等着她去救命。现在骤然失去了她这根救命稻草,白家一定会以骆溪为据点,把四周翻个底朝天地找她。她敢披着这个id上线,一定随时会被找到。
至于“简禾”这个真名……上一次见到贺熠的时候,他才是个四岁多的小屁孩。十几年过去了,就算当年曾经听到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印象了。
果然,话说完了,贺熠就好像是第一次听这个名字一样,毫无反应。
抵住弃仙断刃的手指微微一动,他微微垂头,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怎么写啊?”
简禾正想伸手在地上沾灰写出来,忽然心生警惕——不对。贺熠并非真的对她名字的写法感兴趣,他是在试探她有没有撒谎!
一旦被拆穿,问题就不在于她识不识字,而在于她对一个初见之人,也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上撒谎。
这小疯子疑心极重,一旦觉得谁有威胁,随时都会翻脸杀人——其余三个病友至少不会这么丧病。
简禾:“……”
唉,这样对比来看,又好哄又好骗的玄衣,可以说是天使本使了。√
转念半秒,简禾把手背到了身后,换了个说法道:“禾是秆草的那个禾。”
贺熠果然马上就提炼到了重点,道:“你不是说你不识字吗?”
“不识字又怎样,我认识禾秆草就行了,就是田间烧的那个嘛。”
一试不成,贺熠靠回了墙上,浅浅一笑道:“其实我也不识字,你这样说,我就懂了。”
一笑之下,他的双颊就浮现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几乎称得上有些稚气了。
简禾:“……”
如果弹幕有形,估计她心里的弹幕已经糊了贺熠一脸。
影帝啊,骗谁呐!
弃仙剑上的那两个字,不就是您自己刻的吗?!
贺熠咧了咧嘴,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还有我为什么看不见东西么?”
简禾嘟囔道:“你一上来就那么凶,哪能想到要问名字。至于看不见东西嘛,我又不是没见过眼睛有疾的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哈哈哈哈,方才真是对不住了。”贺熠肩膀耸动,嗤嗤直笑,报了姓名后,甜蜜蜜道:“我这个人从小就爱做噩梦,特别喜欢在梦里斩妖,有时候可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所以,我睡着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过来哦。”
简禾头皮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麻意。
系统不解道:“如果靠过去了会怎么样?”
简禾抹了把汗,委婉地说:“不会怎么样,就是,可能得劳烦你给我准备一个新的宿体了。”
就算贺熠现在时运不济,又看不见东西,但碾死一个普通人卞七,绝对是绰绰有余的。
系统:“……”
简禾注意到,她一不说话的时候,贺熠虽面带笑意,其实浑身绷紧,耳朵微动,似是在辨认她在做什么。
她把包袱卷起,到了离贺熠最远的角落,脚步故意发出声音,道:“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