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片龙鳞(二)
城墙上贴的那些画像……兴许是怕被有心人认出这是徐将军,所以刻画的还是徐承弼囚徒时的模样,怎么呢,这个年代的通缉画像未免有点抽象,反正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真要起来,还是得看脸上的刺字与缺失的右臂。
徐承弼脸上的刺字已经被玲珑去除,但这缺失的左臂却没办法找回来,谁叫他的胳膊是在受刑时被砍下的,怕是早已剁碎了被喂给野狗,徐承弼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在牢狱中百般坚持不肯认罪,最终换来了什么。倘若他痛痛快快认了,是不是母亲与诸位嫂嫂还能留下一命?
看在徐家世代忠良的份上,饶了女眷们性命也未尝不校
只是现在想什么都晚了,所有的家人都已死去,只剩也孑然一身活在这世间,无牵无挂,宛如浮萍,除却心头那一点烈火,竟再无活气。
他凯旋回朝,连家中都未曾回去,便被皇帝召入宫中设宴款待,本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却饮了几杯后便神志不清,醒来时已身陷诏狱,便是再傻,徐承弼也知道自己这是钻进了皇帝的圈套,他心中也明白自己威望太大,怕是不得善终,此番突厥被击溃,他已然想要归还兵权,求个闲差,像母亲一直希望的那样将未婚妻娶回来,一家团聚。
如今却什么都没了。
徐承弼失神间,突然被人在肩头上拍了一巴掌,映入眼帘的是少女明艳绝美的容颜,不管徐承弼承不承认,在他万念俱灰时将他救出来并且收留了他的少女,在他心中地位,确实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秘境中四季如春,景色宜人,徐承弼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心情也不复最初死寂,他自然不甘自己一生为国效力,却落得如此身败名裂下场,更不甘徐家百年忠贞,却为一句谋反失了气节,人人喊打喊骂!
难道大家都忘了,他们徐家世世代代的男儿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难道忘了是谁为他们守住大梁这万顷国土?是他们徐家男儿!三哥战死时,三嫂刚刚有孕,他连未出生的侄儿都不曾亲眼见到!
徐承弼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一腔碧血丹心,最终换来猜忌与不信任,还葬送了全部家饶性命!
“你在想什么?神情很不对劲。”
徐承弼低头看着个儿娇的少女,摇摇头,没有话,玲珑又盯着他看了会儿:“不管你过去的身份是什么,现在你是我的仆人,所以最好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让我知道的话,可饶不了你。”
着还挥了挥软绵绵的拳头,徐承弼见识过她的神通,知晓她定然不是常人,也没有反驳,只是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不要再在人家铺子面前站着了,挡着店家做生意呢。
由于买的东西太多,徐承弼全身上下都挂满了也拿不了,所以玲珑又去买了一辆驴车,她随手抛出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然后就让徐承弼也上车。
到了城门口,她仍然使用美貌攻击,使得守城的官兵晕乎乎的都没怎么检查便放他们离开,徐承弼心情复杂,这要是他手下的兵,一定要被严惩!只是眼下检查的送些对他而言反倒是好事。
驴子慢悠悠地往前走,徐承弼本要出去赶驴车,玲珑却不让他去:“它知道怎么走,你就老老实实坐着吧。”
徐承弼没有问这驴子为何会知道回去的路,他只是安静又沉默地坐在玲珑身边,看着她在一堆零食里翻来找去,最后翻出一包瓜子糖,自己掏出一颗尝了尝,应该是觉得味道不错,顺势给徐承弼也塞了一颗。
徐承弼不爱吃甜的,他虽然从军多年,但幼时却是在家中被母亲带大,与豪迈爽朗的父兄相比,徐承弼更加文雅内敛,行军打仗上也多出奇谋,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将。
但玲珑塞过来的这颗瓜子糖,他却还是吃了,且压在舌尖,久久不舍得化去。好像这二十多年来的苦,终于因这一丝丝甜,又添了一点生机。
半大少年时,父兄尽皆战死,徐承弼深知自己身为徐家饶责任,以十四岁之龄披甲挂帅,从未有一日松懈,他总是在考虑如何让将士们的伤亡降至最低,总是在考虑如何让国线各州的百姓们安居乐业,不受突厥来犯之苦,他还想着要报效朝廷效忠皇上,想着承欢母亲膝下照顾侄儿侄女们长大成人……他考虑了太多太多的人,却从未考虑过自己。
而如今,他只剩下自己。
“平州城里不是有你部下给你留的暗号么,为什么不回应他们?”
徐承弼一惊,看向面前悠然吃糖的少女,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望着他,眼珠又黑又圆,亮晶晶的,显得格外神气。
徐家之所以让皇帝如此忌惮,除却他们个个骁勇善战,手握重权外,最让皇帝担心的,就是徐家军。
那是由徐家主将所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精兵良将,夸张一点,以一敌百绝不是问题!这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皇帝是夜不能寐辗转难眠,徐承弼一死,徐家军自然要散,皇帝便想趁此机会将徐家军拿下收为己用。但从徐老将军开始,徐家军世代随主家征战,几乎与徐家一样,都是祖传父,父传子,一代一代接连下去,所以皇帝想要动徐家军,徐承弼就必须死。
只要徐承弼不死,徐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