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向前开着, 外面的斑驳的光影照进车厢里。
今晚之后, 应该全坤州都知道孟钦和孟二少养了一个出身风尘的舞女做外室了,徐婉知道, 这件事会传到孟钦同那里, 也会传到孟司令耳朵里。
徐婉想, 这便是孟钦和想要的,如今她已经帮他做到了。
徐婉偏头看着孟钦和的侧脸,正犹豫着是否能借这个机会谈离开,毕竟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帮他了。可孟钦和是个谨慎的人,这种事情她即使知道也只能心里清楚,不能和他挑明。
哪知也是这时候,孟钦和突然回过头来, 正好迎上她的目光。
孟钦和虽然没说话,但轻轻扬了下眉,他应该看出了她有话要说。
徐婉不怕孟钦和生气,只害怕贸然开口会让他生疑, 最后只道:“二少, 您厌烦一个女人需要多久?”她上辈子得到了他的答案,两年不到她就被他抛弃了。
她突然这样问, 孟钦和“嗯?”了一句,以为自己听错了。
徐婉又重复了一遍。
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却听得出她的语气, 没有一丝担忧, 反而带了些希冀, 像是巴不得他早点厌烦她。
刚才还刻意那么亲近,现在又开始说这种话。
孟钦和没有回答她。
这是一个机会,徐婉不想错过,她虽然有些怕,却是用很随意的语气,“其实二少根本没有醉,也没有那么喜欢我,不过是装个样子而已,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孟钦和一直没有说话,徐婉不敢太戳破,又打了个圆场道:“我原希望那些夫人、太太们日后能高看我一眼,可是我现在反而觉得累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婉装出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道:“我其实现在后悔了,后悔因为虚荣到二少身边来,可二少心里根本没有我,我这样待下去也没有意思。可我是别人送到二少身边的人,身不由己,得听二少的意思。”
“你是要我放你走?”
“是!”徐婉仿佛看到了希望,又说:“虽然我知道冯局长为了让我到二少身边来,花了大价钱,但我愿意今后慢慢还给您和冯局长。”
他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放你走?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徐婉知道这话谈不下去了,她哪里能摸着孟钦和的心思?
便当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冯太太都没有再叫徐婉去打牌,徐婉心里也明白,大概是那一次再酒会上,冯太太见她卖弄风情,便对她存了偏见。
徐婉还记得,冯师长似乎就纳了一个舞女做姨太太,她和这些夫人、太太们终归不是一路人,再怎么迎合,也只有表面上的客气。
冯太太没有找她,徐婉也没有找上门去。
过了很久之后,冯太太突然给徐婉打了一通电话,好像说三缺一要她赶紧去救急。
好长时间没联系了,那份隔阂彼此都明白,若不是真的十万火急了估计也不会喊她。徐婉没说什么还是去了。
冯太太家里三缺一,又把徐婉叫去打牌,孟钦和也不管她。
冯太太这几天刚从金城的姐姐家回来,冯太太的姐姐嫁的好,姐夫程斌是淮军的参谋长,还是孟司令的心腹。
秦太太虽然总和冯太太在一起打牌,只是这两个人总喜欢明着暗着较劲。冯太太的丈夫比秦太太的级别上矮半截,可冯太太娘家厉害,一提起她那个姐姐,秦太太便没有话说了。
只是这样一味地炫耀也不太妥当,总得说些不好的地方装装样子,“我姐姐哪里都如意,就是生了个混世魔王的女儿,被我姐夫宠坏了,才三岁,家里头个个佣人都怕了她,教钢琴的老师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秦太太瞥了冯太太一眼,斜着嘴笑道:“要是实在不想学,就不要学了,三岁的孩子,这么逼她做什么?别把孩子逼坏了。”
冯太太哼笑了一声,“若是小门小户学不学这些都行,可他们程家的女儿哪能不学,何况我姐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现在坤州、金城那些名媛、小姐哪个不是钢琴、小提琴、洋文、美术样样精通,不学怎么行呢?”
秦太太打了一张牌,笑了出来,“话虽然是这么说,只是去年就听你说天天换老师,这两年换下来整个金城的老师都不够你这外甥女换吧。”
秦太太确实说到了点子上,冯太太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的确是没人敢教,说来好笑,二十块一节的钢琴课都没人去上。”冯太太一时神,出了一张秦太太守了好久的四饼,直接点了秦太太的炮。
徐婉一直在一旁听着,她之前在张公馆就听冯太太说过她那个外甥女。当时好像说的是至少要钢琴系毕业的学生,不知道现在这么难找老师,会不会降些标准下来。
试探着问冯太太:“冯太太,您外甥女老师要什么样老师的?”
听徐婉这个语气,冯太太立即道:“你是不是也在金城认识老师?教孩子又不要什么钢琴家,会弹钢琴就好,最好是个女老师,有耐心一些。”冯太太转念一想,徐婉一个舞女出身能认识什么人?不过,死马当做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