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鸢默默帮蔺元宽掖了掖被角。
还好,至少蔺元宽没有全都埋怨许颜笑。
她轻轻叹口气:“居安和居乐呢?我去看看他们。”
“哭了一日,都睡下了。”蔺元宽说起孙子孙女,又想起该死的儿子,“蔺坤云那个当爹的!实在废物!”
他说的咬牙切齿,说完却又捂着胸口深深呼吸,“父之过,师之惰,他如此,也都是我的过错……”
“一样米养百样人,其余两位师兄如今也都桃李满天下,老师如何能怪自己呢。”上官鸢只能这般劝。
蔺元宽却只摇头,大约这两日也想了许多,也无人能说,一旦开口便停不下来:“坤云出生不久他母亲就去世了,我总觉得他年纪最小,又……可怜了些,对他管束实在不够严苛。”
“阿许真是个很聪明的学生,不管读书还是做事都沉稳又机灵,我当时实在喜欢,才做主让坤云娶了她。”
“但我知道,坤云一直不满意……阿许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住她,是我对不住她……”
说到最后,蔺元宽已经老泪纵横,“她心里何尝不苦呢?她又如何能舍得下两个孩子呢,都是我的错,早些管着坤云就好了……”
这些话,说的实在足够深刻又足够痛彻心扉。
但也已经晚了。
上官鸢心中轻叹,知道此时他们只需要做好一个听众就是了。
蔺元宽大约也自觉失态,别过脸去悄悄拭泪。
叶随云此时忽然开口:“我可以专门安排两个人看着贵公子。”
蔺元宽动作一顿,上官鸢也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叶随云却像是没察觉到他们的异常一样,只继续说道:“以后您想让他去哪里,他就必须去哪里,如何?”
“这、这……”蔺元宽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和叶随云也并不算相熟,估计也不知为何对方会忽然这般说。
叶随云只静等着他的回答,并未再说什么。
上官鸢见他似乎在说真的,再看蔺元宽左右为难的模样,到底给了个台阶:“那老师先想想,若真需要这般,便让叶督主去做。”
“好。”蔺元宽连忙应道。
上官鸢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蔺元宽溺爱蔺坤云二十几年,也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改变的。
大约作为家人,许颜笑看的更清,才走的更坚决吧。
又安慰了蔺元宽几句,上官鸢和叶随云再出门的时候,并没想着去看看蔺坤云。
只去瞧了两个在睡梦中还在哭泣的孩子。
上官鸢看着眼皮红肿的居安和居乐,心中也不是滋味。
“本宫第一次懂得什么叫两难。”
出蔺府的时候,上官鸢叹息的对叶随云道,“若我是老师,怕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有何难,打断蔺坤云的腿,让他哪里也去不了就好了。”
叶随云像是开玩笑一般说道,但上官鸢看他,却觉得他似乎真带了几分认真。
再想起他对蔺元宽说的那些话,上官鸢总觉得今晚的他似乎有些不同。
而对上上官鸢略带着沉思的眼神,叶随云抿了下唇,低声道:“我母亲,就是因我父亲整日流连花丛不肯归家而自尽的。”
上官鸢一愣,却是万万没想到叶随云竟是这般的身世。
细想下来,他似乎从未提过从前,更未说起过家中。
她不忍再问什么,抬手牵住他轻轻摇了摇:“走吧,回府。”
“……嗯。”叶随云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到底还是想说一些,“后来我姐姐得了重病,家中却实在没有银子可用。我……也找不到他,正好遇到一个往宫中卖太监的,我便将自己卖了。”
“三两银子而已,也不知道够不够治病。”叶随云越说声音越小。
上官鸢的心疼无以复加,忍不住问道:“你没回去找找她?”
“我……”叶随云闭了闭眼睛,“有能力去找的时候,却找不到了。”
上官鸢想说那我们继续再找,但想到叶随云的权柄,又沉默下来。
若连他都找不到,她……更没什么办法。
而最可能的便是,或许,人已经不在了。
那继续找下去,找到的答案只会让他更难接受,还不如这般,至少有个希望。
但上官鸢却在心中记住了此事。
她握着叶随云的手摇了摇,换了话题:“明日还有好多事情呀……皇兄最近越发懒了,一张折子也不看。”
“公主辛苦,那明日下午再去西山?”叶随云也从善如流的略过了之前的情绪。
但他便是藏的再好,上官鸢也能察觉。
她靠近他一些,忽然道:“今晚的月亮也挺圆的。”
叶随云抬头看天,又低头看她,忽然就顿住了。
她并没在看月亮。
她在看他。
热意从耳后蔓延,逐渐往下,他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上官鸢却忽然眨了一下眼睛,退后几步,还松开了他的手。
叶随云顿时觉得手中一空,刚刚的热度撤去,他下意识地跟着往前一抓。
之后却是不知所措的看向上官鸢:“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