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把鱼卖出了。
乔巧心里一松,面上不由自主,带出微笑。
“爹!娘!”
几乎是一口气奔回家的乔满仓,迎着乔老太惴惴不安的询问眼神,脸涨得通红。
“怎么样?”
乔老太声音颤抖。
片刻,乔满仓用力地点个头。却因为过于激动,说不出完整下文,一把将身后的弟弟拽到面前,示意他说。
乔老爹丢下竹篓,抖抖一身的灰,冷肃着一张脸:“急什么?先让他们喝口水,进屋慢慢说。”
乔老太回过神来,一拍巴掌:“你们看娘这急的……锅里还热着留给你们的饭菜呢,待娘端来,你们赶紧吃吧!都饿一整天了……”
“娘,我已经把饭菜从锅里拿出来了,端里屋去吗?”
田三翠十分机灵,端着大托盘,就往乔老太乔老爹房间挤。
乔家没客厅,老两口的房间,就是卧室加会议室加待客厅。
“给我!”
乔老太抢过大托盘,毫不客气驱赶儿媳:“这里不用你!你去招呼好盛哥儿洛哥儿,把院子门给老娘守好就行了!”
田三翠撇撇嘴。
婆婆总是这样防备着她,好像她不是乔家人似的。不过转过头,哄一哄自家男人还不是会一五一十告诉她。
差别只是晚一会知道。
她习惯了也不纠结这些,喊上缠绕在自家男人和小叔子身上的乔盛乔洛,往院门口去。
乔盛乔洛闹着不依,乔满囤从挎包里摸出两块饴糖,指甲盖大小,分给他们,才把两人哄得开开心心跟他们娘去。
乔老太嗔怪:“你们这是卖了几个钱,就敢瞎买东西哄孩子!”
饴糖珍贵,这么一点子甜嘴,她记得都要好几文!
“娘,鱼全部卖掉了!弓、弓鱼法也卖掉了!”
乔满仓关上门,回身大步走到桌子边,嘴唇皮哆嗦几次,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见爹娘又惊又喜又不怎么信任地望着他,他从贴肉的怀兜里掏出一个布包,揭开一层又一层布,往下一倒。
稀里哗啦,一大堆铜板倒了出来,里面竟然还有两个大小不一的银锞子!
乔老爹眼睛猛地睁大。
乔老太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晃了晃,两只枯瘦的手,颤巍巍伸向桌子。
“这……这是卖了多少钱?”
乔满囤站在一边,忽然开口:“我去把四姐背进来!”
乔老爹乔老太乔满仓彼此看看,这才意识到,乔巧还在院子里。
最该在座功劳最大的人,被他们抛诸脑后,关在门外。还好乔满囤记得。
乔满仓一阵讪讪,对着沉默下来的爹娘,心情忽然没有一开始的兴奋了。
这个捕鱼法,是四妹教五弟的。这个弓鱼法,是四妹教乔家的。决定卖和如何卖,也是四妹做的建议。
严格说起来,他们就帮忙跑了下腿,挣到的钱,其实与乔家没多大关系。
他们之所以能占到好处,全因为四妹和离回了娘家。
乔巧被乔满囤背进来,放在凳子上坐好,察觉屋里异常沉闷的气氛,心里一阵纳闷。
这是东西没卖掉吗?
可扫一眼桌子,那么一大堆钱,应该是卖掉了吧?那为何大家又显得如此淡定?
还是说,因为卖弓鱼法惹祸了?
想到这乔巧心一紧,盯着乔满仓乔满囤:“大哥五弟,你们此行顺利吗?”
她只想赚钱,改变自己和乔家人的生活,可不愿为大家招灾。
“顺、顺利呀!”
乔满仓不明白乔巧为何如此问,回想今天所行,指着桌上的钱,又一次开始亢奋。
“你看,我们把鱼全部卖掉了!弓、弓鱼法也卖掉了!”
“一条新鲜活鱼,县城里已经涨到六十五文一斤了……买得起的人少。为了卖掉,五弟聪明,拉着我去跑酒楼、跑客栈、甚至去那些大户人家问……”
大家僵着笑脸,看乔满仓唏哩呼噜干完自己那碗饭,手舞足蹈,足足讲了大半个时辰他们卖鱼的细节经过。
连某户下人穿的是一身细棉布,他的羡慕也不经意表达出来了。
乔巧……
她现在大致知道一个平时沉闷寡言的人,一旦话痨起来,会可怕到什么程度。
他这是打算把一辈子的话都放在这一时说完吗?
“咳咳!”
在乔满仓满脸红光,打算继续说第三遍那大户人家时,乔满囤把自己碗里还没动过的饭菜,刨了一半给自家大哥。
“大哥,跑了一整天,你累坏了,多吃点东西垫垫。剩下的,由我来说吧!”
乔满仓一想,也是!这么见世面的事情,应该让五弟也炫耀炫耀,抱着碗,坐下了。
乔老爹和乔老太早坐下了。
年龄大了,没年轻人那股劲头了。再多的激动,听老大叙述了个把时辰后,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乔巧扶额。
为了不打击乔满仓自尊心自信心,她一遍遍装出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嘴脸,“啊……喔……呃……”真是快绷不住了!
乔满仓再要讲个第三遍,她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