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老太何等了解自家男人。
一瞅老头儿表情就知道对方气极怒极,心头一慌,顾不上再哭女儿,爬起来一摁鼻涕,招呼黑脸汉子和半大小子。
“老大老五,快……把四丫头先抬家去!”
“娘!”
小妇人探头探脑瞧一动没动的乔巧,一脸怕怕表情:“咱四姑子还有气吗?现在去追丁家人,还来得及讨要说法……”
“你娘才没气了!”
乔老太跳着脚,泼天怒火,都对这个不长眼特蠢的儿媳妇爆发了。
骂了一句觉得不对,努力憋回后话,她转头朝向围观吃瓜群众。
“看什么看?今日之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是他丁家有负于我女儿!”
“我女儿嫁进丁家六年,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操持家务。如今不慎摔伤,丁家便迫不及待把我女儿扫地出门!”
“试问,这样的人家,不是无情无义吗?”
“乔老太,你可说错一句话了。”
人群中有人嬉笑:“不是相夫教子,是相夫教女才对!”
“你家四丫头自打进人丁家的门,六年也只生了两个女儿对吧?”
乔老太听到这话,气得脸皮涨得通红。寻声一看,正是平日与她极不对付的刘老太。
换平时她绝对会上去搔花对方脸,但今天实在是众目睽睽,丢脸在先。
只能咽下这口气,心里记好这笔账,等以后有机会再讨还。
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催促两个儿子抬了乔巧,匆匆挤出人群回家。
媳妇跟在后面,走两步又赶紧回头,从地上捡起被人遗忘的小包裹。
路上偷偷打开看了看,里面竟然装了小串钱!
她顿然喜上眉梢。
瞅瞅前面婆婆男人等人没注意,迅速顺了好几枚铜板,揣进自己怀里。
完事包裹一搂,同没事人一样跟上去。
乔家住得比较偏,属于村子外围。十几亩薄田,零星散布半山腰。
家里好几口人:
乔老爹乔老太老两口。
长子乔满仓,娶妻苗三翠,生了两个儿子。大的乔盛,九岁;小的乔洛,七岁。正是人嫌狗弃的年龄。
以往每次乔巧带孩子回娘家,两个熊孩子都能把丁乐丁盼欺负哭。
二女儿乔素,三女儿乔英,均是远嫁他乡,一年难得回来一次。
五儿子乔满囤,年未满十五,聪明伶俐,属于老来子。乔老太心目中,两个宠孙都得往后排。
至于乔巧,排行老四,是三姐妹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当年有名的村花。
为此乔老太挑挑拣拣,险些耽误乔巧花期,最后才选中肯出五两银子聘金的丁家。
本以为替女儿找了户好人家,过门就能够吃香喝辣。
不料没几年时间,丁博文的秀才爷爷和童生老爹相继离世,丁家迅速败落下来。
甚至女儿的腿因为上山挖野菜摔折了,丁家也拿不出钱医治,才导致残废。
一想到这些,乔老太就又悔又恨,抱着床板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呜呜哭个不住。
一大家子人团团围坐,愁眉苦脸。乔老爹阴沉一张脸,十分不耐烦。
“行了!现在哭哭啼啼有什么用?丁家写下的和离书,就在包裹里面。”
乔满囤气愤已极:“爹,我们必须去向丁家要个说法!四姐是因为他丁家才变成现在这样。人废了,半死不活就丢回娘家,简直岂有此理!”
“他家这样做,是逼四姐去死啊!”
“你以为丁家单单是因你四姐残废才和离的吗?”
乔老爹冷笑。
“你四姐嫁进丁家,六年没生出一个男丁。丁家那老太婆,早就看你四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七出之条第二,无子!单凭这一点,丁家把你四姐休掉,我们也没话说!”
乔老爹郁闷地抓过桌上水杯,仰脖子灌下一大口水。
“四丫头如果现在好好的,丁家还有个盼头。可人这一废,基本是绝了丁老太的抱孙念想。”
“丁家两代一脉单传……”
乔老爹摇摇头,苦涩地叹息:“换成我,也得撕下这张面皮。”
“怪只怪,四丫头自己,肚皮太不争气了啊!丁博文那小子,其实对四丫头已是留情了。写的是和离书,而非休书……”
乔老太哭声小了点,揉着通红的眼圈:“老头子……那……以后怎么办?”
说到这又想哭了:“四丫头还那么年轻,才二十二岁,她现在这样子……将来怎么能嫁的出去?”
“嫁?”
乔老爹火气又窜上来:“她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还指望嫁个屁!”
“白送都不会有人要!”
恨恨地将手中杯子砰地放回桌面,顿一顿说:“家里暂时不缺那一口吃的,先养着吧。”
田三翠一听不乐意了,扭动身子,手指偷偷捅了捅身边的乔满仓。见自家男人不搭理她,咬了咬牙叽咕。
“爹这话说的……家里咋不缺那一口吃的了?没油少盐的,盛哥儿洛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常嚷嚷没吃饱呢……”
虽是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