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十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辽东之地蒙雪灾侵害已然一月有余。
昔日里八十文一担的木柴,现如今已然上涨至八两银子一担。
昔日里四百五十文一担的木炭,现如今更是上涨至三十两银子一担。
且,纵使价格已然这般高昂,但辽东之地的取暖之物依旧是一担难求。
一时间。
大周各郡县‘商贾’如闻到腥味的猫儿般,携木炭、木柴等物蜂拥而至。
原本因积雪过厚而无法行车的辽东官道。
此时竟被那蜂拥而至的各地商贾硬生生地趟成了平路。
可见其‘毅力’何其之大。
......
......
天地苍茫间,不知时间几何。
辽东郡六十余里外的官道上。
一条绵延数里之长耳的‘车龙’艰难地行走于坑坑洼洼的官道之上。
此间艰辛,非亲历职者,绝难感同身受。
数里后。
身披羊绒大氅的宋元福满脸红润地挑开了身旁那极其厚重的车帘。
随着车帘被其缓缓挑开。
一股冰寒刺骨的冷风瞬间自挑开的车帘处杀入那温暖如春的车厢内。
直冻的满面红光的宋元福忍不住连打数个喷嚏。
数息后。
宋元福急忙将车帘快速放下,仅仅只留下一不足两指的缝隙。
“冯大哥,徐曲长。”
“两里处有一名为郑家村的村落,通知弟兄们于那郑家村休整一夜。”
“劳烦徐曲长先带弟兄们前去打探一番。”
“予那郑家村村民些许煤炉、煤球,请其腾出些房间来。”
宋元福透过那不足两指的缝隙朝着车厢外大声喊道。
“好!”
“是!”
数息后。
徐千乘与杨遇的回应声一前一后地传入车厢内。
闻得回应声后。
宋元福迅速放下那仅仅只开了不足两指的车帘缝隙。
缝隙方一被厚重车帘再度遮挡。
宋元福便迅速身躯前倾,凑近那时刻散发着浓浓暖意的煤炉。
将那煤炉上的铁壶迅速挪开,进而使得车厢内的暖意迅速上升。
百余息后。
周身寒意尽除的宋元福再度将铁壶放置于煤炉铁架之上。
随即缓缓斜躺于车厢软塌之上。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大腿。
半个时辰后。
煤炉之上的铁壶忽然发出阵阵呼啸之声。
宋元福闻声缓缓坐了起来,自车厢一旁取出数个空荡荡的水囊。
将其一一打开后,随即提起铁壶将其内滚烫的清水缓缓倒入水囊之中。
在其身旁,赫然摆放着数十个满满当当的水囊。
复又一刻钟。
行驶缓慢的马车渐渐不再前行。
与此同时,车厢外忽然传来一道哒哒马蹄声。
“宋东家,村子里的人全冻死了。”
身着一身灰白羊绒袍,头戴一顶羊绒毡帽的陷阵营曲长徐千乘顿住战马后缓缓开口说道。
“全都冻死了?”
车厢内,宋元福闻言面色微微一顿,随即边缓缓走出温暖如春的车厢,边缓缓开口确认道。
“全村一百两三户,四百六十余口,皆死于冻毙,无一幸免。”
徐千乘翻身下马,借战马身躯稍稍遮挡寒风后缓缓开口回答道。
方走出车厢内的宋元福身躯勐然一颤。
也不知是因车厢外的寒冷,还是因徐千乘所带来的消息。
十余息后。
宋元福渐渐回过神来,腰背于无形之间竟句偻起来。
也不知是因车厢外那彻骨的寒意,还是因肩膀上那挑着成千上万人性命的担子。
“徐曲长.....这......这是第......第多少个村子了?”
宋元福紧了紧身上的羊绒大氅,声音略显低落地缓缓开口问道。
这一路行来。
宋元福见到了太多太多拖家带口的辽东灾民。
见到了太多太多冻毙于路边的冻死骨。
然。
无论是拖家带口的灾民也好,还是那冻毙于路边的冻死骨也罢。
其都远无举村冻毙之事,带给宋元福的感触更深,更大。
若能活命,相比很多人都会选择背井离乡。
然,若无法逃命呢?
那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自己‘远去’。
宋元福不敢想象,那究竟会是怎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