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里又多出了一个什么事物,一个很高耸的、山岳似的存在,静静地映在亮光里。他似乎年纪很大了,又好像仍然很年轻,没什么能令他老去。他就在那儿,却又像不属于当前这个时代,而是来自别的什么地方。
一看见他,男孩就感觉自己似乎应当与他很熟悉,他的脉搏变快,血管里钝钝地疼痛,世界的速度似乎突然加快,而后又舒缓成一条长河,隐隐地在他周围温暖地裹着。
随后,那道突然出现的影子缩小了,但依然很伟岸地矗立着。他的也许是头的地方正低下来,好像影子正在与男孩对视。
“你是谁?”男孩问,他今夜第一次开口。
影子注视着他,他没有说话,也许他只是一道影子,而文字尚未诞生,故而他没有不经过声音便能够传达的话语。
不久之后,影子向他伸出一只手,他的动作不快,但一种阳光般的触感暖洋洋地随着他的动作而靠近,那种温暖似乎赋予了影子一种颜色,某种偏暖的色泽,向着他温和地靠近。男孩从动物的身体里爬出来,试着抓住影子的手,那种无形的光照在他身体上。
而后,影子在他身前屈膝,半跪在地,他的手臂似乎环住了他周围。一时间,男孩以为这恐怕就是随着那种能够被运用的光与热而诞生的影子,此后每每点起亮光都能见到他的到来。接着,伴着一声疲倦的、叹息般的风声,影子从映着光亮的洞窟里消失了。
在男孩醒来的时候,他依然蜷缩在动物的躯体里。
昨夜亮起的那种光早就熄灭了,重新照耀在他脸上的是外界的阳光,还有雨后干涸的泥土气味在他鼻尖翻涌。雨天的泥土里总是有一种摸不准的新鲜气息。
他站起来,又望了一眼石壁,开始觉得昨夜的影子都是他们睡着之后,在那紊乱的世界中会发生的事情。不过,他突然开始期待他还会再见到那道影子吗?
他走到洞窟边上,眺望外界的原野。昨夜烧着的东西已经在来往的风中化作焦黑的灰尘,这儿似乎什么都没有过,然而确实有些东西改变了或许不止是一个温暖的夜晚能带来的改变,那种自然的启示或许远远超过一次瞬时的庇护。
男孩蹲下,凝视着那一堆灰烬,伸手拨开里面的杂质,好像能从中找到些亮闪闪的碎片。确实有什么东西还藏在这儿,他触碰了一下,手上像被咬了一样疼。他思考着,盯着那一星半点很快散去的亮光,一个新的名词在他大脑边缘酝酿,突然之间跃了出来。
火。
他站起来,回头看着他的亲人。他们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男孩清楚。还不是现在,但世界一定会因为火而改变,那改变将是彻底的。
“火,”阿廖娜说,在纳瑞克身旁席地坐下,“它有一个被发现的过程。”
“你很敏锐,姑娘,”纳瑞克说,“你的描述比我想象的要准确。”
“当然了,没有什么是一开始就存在的。就像总要有头一个人知道,亚麻可以抽出那种丝”
“纤维。”
“好吧,纤维。在没人告诉我可以这么做的时候,我绝对想不到我们的衣服不是从河里漂上来的。”阿廖娜解开她的头发,开始重新编。“就像肯定有人发现了你的盔甲可以用铁打造出来”
“陶钢。”纳瑞克笑了。
“哦!教士!”阿廖娜懊恼地拽紧自己的头发,用力把三股鞭子拉得更加紧实,“可你还没有讲到你画的塔呢。你也没说那个影子是什么这不是帝国真理说的巫术吗?难道那个男孩是个巫师?”
“官方一些来说,是未认证的灵能者。”纳瑞克微笑了一下,“如果你一定要给他归类。”
“会被第十五军团抓走的那种灵能者?”
“恐怕这段时间不会了。第十五军团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继续负责这项职务,我猜。”
“好吧,我还想见见星际战士呢。我只听说过他们,听说都是五米高的大个子,”阿廖娜抬头,如果她不是正在编辫子,她肯定要比划一下。“什么都能吃,会抓走小孩子,男孩子当成武装修道士,女孩子被吃掉。”
“就算是怀言者,也不会吃小孩。”纳瑞克说,他的笑容没有受到他口中词汇的任何影响,就像他与它不再有关联。
“听你的,你懂得多。再来说点什么吧,教士,比如讲讲那座塔对了,如果你还愿意陪我们犁地,可能我们就愿意信你的教派了。真的。”阿廖娜说。
“后天的任务是帮你们开卡车吗?唉,我可没有时间总待在这儿,顺着光辉之路,我就要去下一个地方了。”纳瑞克说。“不过,我还是与你说说故事吧。”
一座未竣工的高塔耸立在平原上,数不清的士兵死在塔边,被雷鸣电闪中的刹那亮光所照亮。鲜血与尖叫的余音依稀萦绕在高塔周围,破碎的肢体和熔化又冷凝的盔甲残片融合成一团肮脏而野蛮的团块,肆意地堆积成血肉的城垛。
戴冠的男人手握一把滴血的长剑,在高塔之外的门厅中静静伫立着,凝视这座塔楼上,每一根廊柱、每一处交错的飞檐与拱门,每一面广阔而精雕细琢的拱顶上都密密麻麻地排布着不计其数的文字。
环绕着他周围,厅堂之中倒下了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