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起的袍子越过了火光,在他身上投下琐碎的、跃动的黑影还有许多的千尘之阳,许多粒不起眼的微尘,翻飞地萦绕在他身体周围,他们互相审视,互相保护,互相占据。
阿里曼的喉咙稍有些干渴,他的心沉沉地坠着,压下了他欲要说的话语。
我们亦准备好了。声音低低地刻在阿扎克阿里曼的生命上,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低语,在与这股庞大的力量相较,他脆弱不堪,纵然身居首席,亦随时可被彻底摧毁。
与整个军团的意志相较,他不过一道凡俗的影子。他不是马格努斯,不是人类帝皇,不是任何一个伟大的超凡存在,他只是阿扎克阿里曼。
已不再有回头路了。
阿里曼手中的杖越发地沉重,而他的头脑里正在一阵阵地抽痛着。上万个心智由他所指挥,他僵硬地闭上眼睛,催动着自己的心灵在世界表层烙下预备的符印。他的眼睛仿佛在眼皮之后滚烫地烧起来。
阿扎克阿里曼的耳中响起漫长的尖锐嘶鸣,这阵嘶鸣逐渐扩展开,拉长成吹奏的绵延笛声,笛声承载起一千个此起彼伏的吟唱,他们破碎的语句和言辞全部都属于他,而他也属于他们。
笛声仍在扩展,翻卷成滚热的火河,其中夹杂着太多枚闪闪发光的裂片。
老提兹卡城区的港口啊,浪花飞溅起来,脆生生地打出清甜的白沫,圣所山的阳光铺洒在飞鸟的银翼上,粼粼的赛索斯特利运河卷过帕拉丁城区,斯克密斯丘陵坠落进秘眼广场破碎留下的深坑中,灵魂的烈焰依依不舍地舔舐着他们亲手打造的一切,甚至提兹卡大金字塔,也在他们的心智里回荡着,留下了绵延弯曲的回声。
所有碎片都闪着它们最耀目的那一个刹那,熔炼进活火山般的意识集合之中。灵魂的涡流不断蔓延,一圈圈无形的灵智在星球表面旋转出赤红的涟漪,既是汹涌的风暴,又是牢固的盾面。
该走了,阿里曼对着他们说。走吧。
心跳的鼓点衬着耳中的长鸣,战栗着彻底地振荡起来,拖着汇集如一的灵魂上升。火河倾天覆地,一浪紧接着一浪地相继推得愈发高昂,覆过大地,涌过树木与金字塔,在毁灭的先兆中冲击着星球的大气,直抵远端的浩浩星空。
转瞬之间,狂暴的力量编织出笼罩世界的秘网,千尘之阳的“卡”被拆解成一千万道坚韧的丝线,而“名”裂解成无可计数的笔画与音节,一万个心智在阴霾密布的黑暗苍穹下轰然地燃烧成一片炽烈的怒火,一万个希望探出的火舌狂烈地撕扯着高空凝结的暗沉阴影,进而汇聚作力量的飓风,围绕着阿扎克阿里曼这枚飓风之眼,激荡在整个世界之内。
他们做好了准备。
阿扎克阿里曼想过要说些什么,但言语已不再必要了。他们已是一体,不再有个人了,不再有存在与否了,他们的印记熔铸成一颗全新的心,而汪洋将要为他们让步。
让开。
他举起杖,将手向前伸出去。
星图在他们的意志之中浮现,一颗颗繁星的所在与名称和舆图中的地点一一地对应起来,还有更多的不可计数的碎星粉尘,有情生灵的情感灿灿地凝结成各色的星点,照耀着他们的前路。
他们需要一条航道。
就在这漫漫的星海深处,他们看见一颗遥远的星,一片亚空间投影暗淡的星域即使那儿仍有危机,仍有潜伏的暗影在时间的边缘恶毒地窥伺着似远似近,若有若无。
不,或许那儿是一个陷阱,或许他们将迎接的是下一场战争。或许战争与尘埃是他们的命运,然而,总不会再是与影月苍狼的战役了。总不会再是孤立无援地,与钢铁勇士一起死在尘埃之中了。
汝将让步。
浩瀚的赤红力量咆哮着,万千的意念燃起的凛冽怒火顷刻烧穿汪洋,这不是独一的意志,也不是分散的碎屑。所有人都在一起,期待着他们的未来,被燃烧的是生命与意志,是能量与本质,燃烧到最后一片碎屑,那能够化作烈火中残余的最后一缕尘埃的,则是他们的希望。
千尘之阳的力量高歌猛进,欢呼着怒吼着冲进黏腻而污秽的无形世界,在天地的背侧,逼迫得灵魂海向两边退开。逐渐地,汪洋被烧得干涸,一条宽阔无尘的浩然虚无,被生生地开辟出来。
普洛斯佩罗沉入亚空间,在浩瀚洋里留出的空荡荡的虚无中,前进前进,直到最深处。
星球碾过这二分的汪洋,焰火从表面流淌成冷凝的熔岩,干枯在汪洋里,留下一条无限长的尾迹。他们歌唱着,驾驭着这艘以星球为单位的方舟,将海洋抛在身后。这就是他们拥有的一切了,他们一丝一缕都不会丢弃。
而大提兹卡图书馆沉沦在黑暗中的存在依然留在原地,与他们现实里拥有的星球相互呼应。只有普洛斯佩罗人,只有早已将大提兹卡铭刻在自己灵魂中的普洛斯佩罗人,才能感受到这两处地点之间的连系。无论他们身处何处,提兹卡的烈阳仍在身旁。
渐渐地,他们浮上了现实,多长的时间在这段航程中流逝?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切都存在于一个不存在的瞬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失去,似乎什么代价都不值一提。他们做得好极了,这儿就是他们要抵达的地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