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的头晕目眩中,马格努斯感觉周围涌动的环境已经在战斗中变得尤为恶劣,混沌的黑暗力量一轮轮冲刷着网道的外墙,一刻不停——那并非对撕裂网道的尝试,而是预设的能量锚点,以看似温和实则诡谲的方式,依附在网道外壁上,等待着某一时刻发挥混沌诸神所期望的作用。
……为何不是破坏网道?
马格努斯心中千百个思绪同时奔流,并在欧米冈发出声音时顷刻回到当下。欧米冈的脸浸没在浓雾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宛如毒蛇从牙齿之间挤出的轻咝:“……将摧毁人类的,只会是人类自己的黑暗,而不是……”
“把话说完!”马格努斯已经顾不得自己听起来是否气急败坏,他焦急地瞥了一眼网道外侧,尼凯亚圣典上缠绕的链条转而束缚住重伤的欧米冈。
他不想亲自上手,一方面是害怕自己盛怒褪去后无法对一名兄弟造成有效的约束,另一方面,他所能支配的超自然能量已经所剩无几,而这才是他作为一名学者能够在战斗方面胜过许多兄弟的力量根源。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虚弱。
他自己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甚至胜过欧米冈在他身上划过的矛伤。
“而不是……”欧米冈重复一遍,声音越来越弱,在他身下积起的血泊早已浸没了欧米冈的前胸。马格努斯将他翻过来,辨认着浓重雾气中欧米冈嘴唇的开合。
欧米冈冰冷的眼睛凝视着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马格努斯已经眨眼间将他推开,向后退开几步,眼前因骤然的起身而阵阵发黑,迷雾之中赤金的光芒大盛,如汹涌的闪电贯穿网道上下,几乎形成某种毁灭性触之即死的立柱,将通道密密封锁。
几乎就在赤金闪电构成幕墙的前一个瞬间,呼啸的变幻光芒从欧米冈体内亮起,顷刻之间幻化出近百条毒蛇的虚影,在网道内侧构成某种有毒的虚空景象。
每一条蛇影滴落的涎水中都倒映出一整个无从约束的凶暴世界的幻象,世界与世界、真实与虚假无限地相互取代、交叠,分形的图案顺着幻影内部的每一条图纹向外扩散,其无常变幻足以摧毁一個凡人对现实的全部认知,将理智淹没在梦魇般的可怕感官冲击之中。
马格努斯立即闭上残存的右眼,将感知约束在有限的范围之内,仅仅确保自己能够做出恰当的反击应对。
他的心在可怕的绝望中颤抖,比他先前推算出帝皇曾经计划中的十七位原体之死时还要更具备真实的、刺骨的痛苦。
展现在他面前的已经不再是一个基因原体,不再是帝皇在两百年前塑造的人类典范和超人样本。
从不知何时开始,欧米冈内部的一些关系到根本存在的因素发生了彻头彻尾的转变,不论这种改变源自主动的选择还是被动的意外。不论如何,这全新的生物仅仅是极力模仿着往日所拥有的形状与外壳,用废弃的残渣重新堆砌出一个一触即碎的原体形状。
而这只意味着一件事。
他的一名兄弟选择了堕落。
而他将与之对抗——甚至杀死他。
一名原体,杀死另一名原体吗?马格努斯想着,整个银河里哪里有这种事情?而就在今天,就在这时间与空间的夹缝间隙里,两个血脉相连的兄弟,就要这样动手了?
不是在决斗台上的礼仪对战,不是纳尔尼之庭中的演练,不是山阵号受限竞技场中如舞的剑斗,而是货真价实地用长矛刺穿心脏,用重锤砸碎头颅,用染红的利齿啃噬,用锋锐的指甲撕扯,直到网道之中只剩一个人的粗重喘息。
是这样吗?
当双色的烈火在狭长的网道通路中对抗性地纠缠时,他仍然带着某种不敢置信的谵妄,感受着内在动荡的疼痛带给他的刹那清醒。
一时之间他似乎并不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就像什么恶劣的、戏弄的把戏,带来了现在的兄弟残杀,至高天上的哪一个存在正在尖声大笑,取走它用曾经的舍弃换来的全新收获……
变形的蛇头向他咬了过来,牙齿上淬着可怕的毒液。它的形态定了下来,只有两个蛇头了,第三个头的颈部不知何时被连根断去,留下炮火烧灼的痕迹。
马格努斯高举圣典,铭刻在典籍之内的预置符文闪烁着,被流淌的鲜血注入鲜活的生命,爆发出炽烈的闪光,恍如一盏纯净的星光明灯,高悬在可怖黑暗的无尽变换之中……
外界的混沌能量翻滚愈盛,浓重的色彩最后交织成漆黑的暗光,马格努斯高声诅咒着,痛骂出所有他不清楚是什么的词汇,挥动着他手中的武器。
他全部的力量都倾注至下一次的重击,而后是再下一次,就像他拿着的是一把沉重的木棍,或者凶狠的重石……他咆哮着,咧开嘴,对着袭击他的巨蛇露出牙齿,就像数万年前的人类面对啃噬了他手足亲人的野兽一样怒火中烧……
但他的理智仍然存在,一个个法术仍然在配合他的战斗:孤身一人的战斗,无人可知的战斗,在网道深处没有援手没有助力除了他自己之外一无所有的战斗,而这场战斗是原体与原体的对决……
那些梦想般的时刻,那个漫长的、充斥欢声笑语和永不落日的明亮光辉的璀璨世界,一个梦境般流光溢彩的缤纷世界,一个个欢笑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