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艾尔庄森的怒火被刹那浇灭,在悲伤的洪流中化作一道淌血的伤口,愤怒依旧存在,只是不再灼烧心脉;相反地,胸口的、更加实际的疼痛却愈演愈烈。
不论如何,他必须离开这儿。
他大半个身体都被包裹在柔软的血肉构造体中,隐隐能感到一些细管与他相互连接,而这种令人厌恶的感受在胸口附近变得尤其明显。除此以外,一种虚弱和无力正纠缠着他。
种种条件都让他无从施展气力——除了他的右手。长剑仍然在他手中,被他紧紧握住。
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手臂和肩背,利刃在柔软却沉重的肉质中依靠蛮力,缓慢地进行着横向的切割……
“不要,莱昂……”声音回来了,贴着他的耳边,低声又急切地劝告着。
“闭嘴。”莱昂冰冷地咆哮,吼声贯穿在室内,被周围的血肉墙壁尽数吸收,如同落入寂静的黑洞,没有一丝回声。
他一边做着挣脱的尝试,一边紧盯大厅尽头的黑暗,试着分辨出那座巨大雕像的具体轮廓。基因原体的双目本该助他视黑夜如白日,除非这片黑暗中存在着其他的干扰。
而现在,情况正是后者。
“莱昂,你不能离开这片地方,这对你……”
“你在说谎。”雄狮说,“我不想听。”
“莱昂!”
“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莱昂怒吼。
血肉结构在他身体周围开裂,一些被撑开的碎片从中挤出,以半流体的形式向外涌出。它们似乎也在向周围退缩,抗拒着真正伤害莱昂·艾尔庄森。
胸口的疼痛愈发剧烈,同时,莱昂的头脑开始发胀,混乱的信息对流在他的神经系统中冲刷,连带着眼前的世界也发生了不应该出现的皱褶和卷曲。
他越是从当下的血肉中脱离,这种错乱感就越严重。
“莱昂!”第二原体的呼唤中多了一丝沉重的警告,“我清楚我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我知道我仍是邓肯·艾荷,我这是在——”
随着一声沉重的铁甲碰撞声,雄狮硬生生把自己从束缚中剥出,他爬出坑洞,走了半步,便跌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莱昂·艾尔庄森的四肢不断痉挛,神经上的疼痛远远强过他仍旧位于束缚时的程度,剥夺了他全部的行动能力,而他的意识也迅速地离他远去,直到地面上新的、温暖的血肉开始重新生长,将他温和地包裹其中……
镇痛物质开始分泌,保护着他虚弱的精神。
“它们感觉到了……”一声叹息。
——
杰克死了。
对于克罗格而言,倘若这条消息在过去数年的任何一天清晨出现,他都不会为之惊讶。战士终有一死,这无关他们生前的抉择,战斗,这是他们唯一需要完成的任务。
但杰克死了。在他们时隔多年重逢后的第一天,他们再度分离的数个小时过后。
先是整个影月苍狼小队陷入静默,接着,象征杰克的那道定位的点在频道的寂静中移动,直到定位停在了一处地形的内部。
而后,杰克本就紊乱的生命迹象就此消失。
这确实让钢铁勇士觉得不太——他找不出一個合适的词。不太舒服、不太愿意接受、不太应该发生……人类与生俱来的软弱性开始在他身上出现端倪,克罗格放弃思考这些事,专注在手中的炮火上。
在某一个时间点过后,准确而言,在杰克牺牲的两小时后,突然之间,世界似乎发生了一些潜在的变化。
这颗行星正在发生某种危险的震颤,血肉覆盖的大地在不停地产生些微的起伏,仿佛内在的某种浪潮正在快速孕育,抑或是某种怪物正在缓缓苏醒。
不时有地面的作战小队向其他队伍发出警告,表示周围突然涌现出大量的、不同于银色天使的冉丹异形,向他们发动可怖的攻击。有些时候,被他们破坏的地面会突然开始自我修复,或者如脓包一般膨胀,制造出不同种类的危机。
在他们发送完信号的不久之后,新的一批生命坐标便如被风吹过的烛台,火苗一一熄灭。这种措手不及的变故让依然在战斗的战斗兄弟们感受到身上压力倍增。
不论如何,每一架炮台都仍然在竭尽所能地运作,直到分崩离析;每一场战斗都以血终结。爆炸声如雨倾盆,宣泄着星际战士的怒火。硝烟、油雾、粉尘、弹片,还有烤焦的血肉和碳化的骨骼,烈火四处熊熊燃烧,在滚烫的空气中吞噬着一切的残骸。
克罗格听到频道里说,有一个小队长死了,被冉丹异形的光炮正中胸膛,两颗心脏瞬间汽化。他继续开枪,抛出一枚手雷,破甲弹片切进眼前一只巨兽的身体内部,切割出无数泼洒的鲜血和肉块。
又有一个人死了,一个百人队的队长,他是他的队伍中死得最晚的一个,一条上面附有锋锐锯齿的触手抽断了他的腰部。此时克罗格刚刚用爆弹枪打烂了一只异形的头颅,再撕下对方的一侧翅膀,血腥味泼了他一头,又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迅速转化为难闻的焦糊味。
“还在变多……”他的战线连的连长说,阻挡在他们眼前的冉丹异形越来越多,数量早已盖过了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