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
要是位于芬里斯的旷野雪原,这声长呼将扫过幽蓝的冷寂雪原,穿透冰寒之风,将冰冷而悠长的呼嚎传抵皑皑白雪所覆盖的风暴银山脉尽头。但这里是卡利班,碧树参天,荆棘密布,千百根藤蔓相互盘绕,恶兽密布于阴影深处,使得幽邃而凝滞的暗影蠢蠢欲动。
因此,他这一行为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使得林间的雾气无风自动,引来任意一种动物的低沉鼻息。
鲁斯对此有所预料,乃至十分期盼。在森林里逡巡徘徊许久,他的剑和斧头实在渴望一点儿新鲜货色。
“为了不管是骑士王还是领主还是战士还是学者还是长翅膀的小天使的高贵的帝皇长子,我们来杀点东西,狼崽子们!”
——
语言尚未成型。
那些盘旋在这颗帝国最伟大、最复杂的头脑之一内部的思想,还没有找到承载它们、将它们定型的方式。词语还没有接触到这颗没有被障碍限制的心智;由人类有限的能力编写的、用以划定世界的模式和样貌的词句,还没有出来限制这天生而本能的感知力与描述能力。
因此,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在语言被赋予他之后,重新以贫瘠的笔调和有限的色彩描绘而出的、对真实世界的一个枯燥截面。
树木的轮廓像粗糙的、皱起的纸张,短暂射入密林间的光芒呈现为脆弱的一缕细丝。天空在深重的墨绿阴影中几乎不可见,偶尔伴随光芒一同出现时,就是一片破碎琉璃般的通透亮蓝,与地面的重重浓绿树影仿若不存于一处。更多的地方,冷色的暗光从树木本身的周围渗透出来,在绿荫间传递,把树干、垂藤、攀缠的细草与窸窣作响的小虫,笼罩在一个整体性的幽暗环境之内。
他在奔跑,抓住那些的藤蔓,抱住树干以转向,在粗重的喘息中锁定方向,并倾听森林给予他的那些无尽回响的吼叫和哭喊。
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没有名字,不在乎身份,从不思考过去。他生来就熟悉树木与泥土的气息,习惯这片似乎无穷无尽的森林带给他的鲜活感受——这片森林迫不及待地想要猎杀任何身处其中的事物,它渴求着野蛮的杀戮。
而这正是他所擅长的,或者说,他唯一会做的。
他抓着一根长骨,从被他徒手杀死的野兽身上取下,尖端用扁平的石头磨得足够锐利,结合他天生具备的力量,可以轻易刺入那些厚重而肮脏的皮毛,像刺穿烂泥一样扎进脂肪,又像击入巨木一样捅进肌肉。
而后是鲜血,在暗淡的光线下,以发黑的光泽贴着巨兽长骨,像生命的泉流一样串串地滴落,最后,在闷热的天气中,死尸会迅速腐烂,森林会亲手终结它的子嗣。
他的敌手无处不在,遍布四方。小型的野兽潜伏在阴影中,趴在树干上,明亮的眼睛刺出幽绿的光。它们会追着巨兽而来,在巨兽开始啃噬它们的猎物时,依附其上,啜饮死者汩汩流淌的体液与鲜血。
地形向上方隆起,他手脚并用,轻而快地贴着地面向上爬。淤泥抓着他光裸的脚,还有荆棘,不停地试图挽留他的脚踝。森林本身也是他的敌人,森林的恶意同样被他踩在脚下。
突然间,他犹疑地停下,耳边不息的絮絮低语被一阵从天而降的遥远轰响所取代。那些陌生的噪音滑过森林的顶端,隆隆地震撼着他的内心,又快速地离开,像瓢泼大雨将要落下之前的沉沉乌云。
这是在他难以计其长短的生命中不知其内容的陌生之物,他的肌肉绷紧,口中警觉地低声吼叫,发出谨慎的警示信号。
那是否与他正在追猎的巨兽有关?是否是森林给出的另一个把戏,一个生物为求生存和猎杀而迷惑性地造就的怪相?或者他刚刚被某种潜伏在树皮之下的蝇虫叮了一口,以至于陷入未知的迷幻?
他握着长骨,越过地形的隆起,向下方小心地移动,以免一下子滚落一大段距离,落入荆棘和灌木之中,在身上制造出更多的伤痕。
他腹中饥馁,饥肠辘辘,体力本就不够充足,他需要节省好它,将它的每一丝都运用在击倒巨物之上。
气味开始变化,他抽了抽鼻子,敏感地嗅出空气中的腥味和躁动的热量。近了,他要做好准备。
当那庞大无比的野兽出现在他的视力边界时,他改换了抓住长骨的方式,轻盈地攀上树枝,熟练地从高处靠近,与本就存在于树冠之中的噪音合为一体。近了,它没有觉察。
他喉头滚动,咽下饥饿的口水。
他要喝他的血,补充他缺失的水分;吃它的肉,回复被森林夺走的体力;剥他的皮,用来遮蔽自己少毛的身体;睡在它取出内脏的尸体内部,用来好好地休息。否则,他恐怕得依靠满身凝固的鲜血和泥浆,硬生生撑过接下来的季节里愈发寒冷的天气。
他已经位于巨兽的头顶。他双手握紧长骨,一跃而下。
——
“全父啊,您这是交给我一项什么任务!”
鲁斯嘴里念念有词,契合着军团在城堡边缘弄出的芬里斯音乐的节拍。第三大连的诗人们在这里装神弄鬼,吹响他们的羊角笛和青铜号。
“哪里有我的兄弟?哪里有帝皇的子嗣?唉,我们已经跑了多少条河,越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