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掠袭者飞艇与其他灵族的飞艇外表没有差别,甚至内部的陈设也足够相似。武士、仆从和少数几只畸人躲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明智地对他们的执政官和陌生访客的同行视而不见。
光线从舷窗中渗透进宽阔的舱室内,被彩色的玻璃过滤为淤青的紫红与令人不适的蓝绿混合而成的迷惑性闪光。在光线未能照射的阴暗背景中,铁链从天花板向下垂落,其中的一部分正捆绑着一具具瘦骨嶙峋的尸体,就像晾晒着有毒的干肉。
维克特为自己选择的座椅被半球形的护盾包裹,这不是他真正的王座,而是劫掠而来的临时工具,因此它看起来就像任何一名老贵族会使用的王座一样,金光璀璨,用华贵繁复的纹路塑造出刻意铺张的优雅。
莫尔斯等待维克特从铁链的丛林中挑选出合适的几根,将血伶人加比亚德仍在颤抖的躯体主干,和他雪片般苍白的柔软皮肤,依次悬挂。
“亲力亲为,是吗?”莫尔斯问,“不需要帮忙?”
灵族扯下一根铁索,将锋利的倒钩穿过加比亚德的锁骨与第一肋骨间的空隙,“我还没有权力让我的手保持干净,尊敬的工匠。”
“你可以直接以名字称呼我,维克特。”莫尔斯无聊地在舱室中央站着,双臂环抱在胸前,右手食指敲打着左臂。“我不会因为你直呼我的名字就把你掐死……至少康拉德·科兹不想杀伱,对吧?”
“他还不想杀我。”维克特退后两步,不带欣赏地检查着他的作品,让他的侧脸和深黑的眼睛暴露在工匠的视野之内。“莫尔斯。”
莫尔斯看着这名灵族,无声地笑了一下。满怀野心者在科摩罗遍地皆是,维克特则是其中尤其典型之人。
假如他现在就评价维克特为天生的霸主,那么多半有结合对未来的刹那一瞥,才在此提前高看的意味。实际上,他看到的,更多是一个隐瞒着其焦躁不安的内心,从阴沉的表象中汲取能量的小领主。
“数个小时前,你们口中的‘瓦尔化身收到一份敷衍的赠礼:一盒据称被改造过的梦石,可以从亚空间的窥视中保全飘摇的灵魂。当然,礼物本身无关紧要,就连送礼的灵族现在被你挂在墙上也并不重要……”莫尔斯告诉维克特,“这件事中,唯一值得关注的,只有康拉德·科兹。他有什么要紧之事,是不能与他的兄弟说的?”
“如果这是一场忠诚性的测试,我不想就此在康拉德的眼中出局,请原谅。”维克特有礼地回答。
“好吧,你通过了。”莫尔斯遗憾地说,注意到窗外有一支舰队从科摩罗的空中低飞而过,即使不用灵能增幅,也能看清舰首与猩红的风帆中央绘制的图标。
“太阳教会。”维克特同样看见那些醒目的船只。“前往康拉德·科兹的地上塔楼。”
莫尔斯说道:“这简直给了我们亲爱的瓦尔化身一个指路的标记,‘看啊,跟着我们走就能找到科兹……是的,科兹什么都不对我们说,这并不代表与他血脉共通的兄弟就无法将蛛丝马迹自行编织出答案的轮廓。”
他停下了,“血脉共通?哦,佩图拉博现在身上没有一滴活着的血。”
他难以停止地笑了起来,笑声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成为了舱室内唯一引人注意的声音来源。
维克特沉浸在思绪中,重新评估莫尔斯的存在。
在先前的经历中,他将莫尔斯划分至笑神麾下花衣灵族的剧团派系内,而将康拉德·科兹与神秘出现的佩图拉博视作同一等级的力量——是的,科兹拒绝告诉他佩图拉博的名字,并且用小刀穿透他的手,但这仅仅是对他刺探行为的一种严厉表态。
两人都清楚,佩图拉博在登上科摩罗的光明舞台的第一天,就在教会门口说出了他的名字。
而当一个人将消息在黑暗之都的某个未被严密防守的角落说出后,这条消息就会迅速在一张又一张的嘴巴之间传到所有需要知道的人耳朵里。
窗外,雷鸣般的破裂声传来,震动着科摩罗人的眼睛和耳朵。太阳教会的舰队开火了。
莫尔斯眺望着那片汹涌起伏的阴云,在他的眼中维克特看不见任何多余的情感。
且不说感情尤其充沛的科兹,就连那台名叫佩图拉博的机器,也能在举手投足之间栩栩如生地模拟出许多能够被敏感的灵族觉察的丰富情感。
但是这名扮演饥渴的她的工匠,他观察世界的方式就如同他并不真正属于这片现实。
数分钟过去,维克特仍然没有听见康拉德·科兹的声音经过广播传开。他心知那名盟友又陷入了戏剧性的剧本幻想之内,此时多半正在他黑暗的心智中安排一出如剧目高潮前奏一样的复苏情节。
科兹几乎无意识地追求着现实桥段中能够凸显传奇与崇高的艺术特征,就好像这能证明他是一位戏剧的主演,故事的英雄,而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报丧女妖。
一发地对空的弹药上升,将鼓动的船帆瞬间撕裂,散落的火星顷刻点起一捧灼灼的烈火。
莫尔斯用右手捏住自己的下颌:“让佩图拉博处理这一切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上面。”维克特说,“维系黑日所在的维度裂缝角度的蛛丝角状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