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内,一片安静。
许多人都觉得苏良疯了。
不但将士农工商四大阶层骂得一无是处,还怼了一众士大夫官员。
大殿角落的书写人们。
望着自己刚刚记录下的内容,有些迷糊。
此等内容若传到民间,苏良必将会成为全民公敌。
御座上的赵祯也有些懵。
甚至怀疑苏良是不是想要提前致仕,故而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等了解苏良的人都甚是兴奋。
他们知晓。
接下来,又到了苏良“语出惊人”的时候了。
苏良骂完后,缓了缓,然后接着道:“我们在大庆殿辩论了足足三日,辩的是一个公平吗?是全宋变法的未来吗?是哪个行业对大宋的贡献更大吗?”
“都不是!”
“我们辩的是权,是自己所能掌控的特权!”
“自全宋变法以来,大家应该都能感觉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在考成法与裁官之策的双重压迫下,士大夫官员们发现自己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没有人再言刑不上士大夫,入仕为官不再意味着名利双收,一生无忧,可能还没有做一名商人自由幸福。”
“商人们发现以前的很多偏门之策不能用了,行贿送礼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好用,依附在达官贵戚的身边不能减税,也不能使得生意更好做,反而是那些走正道的小商贩渐渐崛起了!”
“随着各地州府小报的普及,百家学院免费赠送农艺工艺,匠人们发现无法垄断技艺了,无法一术传三代了,甚至自己的技术与同行相比已经落伍了!”
“至于农人们,在座的大多都是地主们,你们发现在抑制土地兼并、青苗法、免税法实施后,那些佃农们成长飞快,很快也要成为富农甚至地主了!”
“大宋越来越好,但你们手中的特权却越来越少,所以你们想通过排名,提高行业的地位,保障自己的特权。”
“商人若能居于次位,便更有资格去压迫工农,为他们所用;工农若能压制商贾,就认为全宋变法的未来将会是发展农工……”
“谁都想提高自身的地位,让全宋变法为己所用,让自身的特权得到保障,你们真的以为,哪个职业的地位高,全宋变法便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吗?”
……
苏良这番话,一针见血。
一下子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士农工商排位之争的本质就是如此。
【争夺地位,保障自我特权,让全宋变法为己所用,利己而行】
紧接着。
苏良骤然抬高声音。
“不会的,全宋变法的目的是让所有人失去特权,包括我们的官家和朝堂的士大夫官员们!”
听到此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似乎都在说——
“这……这……这种话是能讲的吗?”
苏良接着道:“大宋并非是官家的大宋,并非是天下士大夫官员的大宋,而是所有大宋人的大宋!”
此话又让众人一惊。
“作为士,你有强国之策,官家自然听你的;作为商,你能使得货物流通天下,官家自然也听你的;作为工,伱的一项发明足以使得千万人受益,官家自然也听你的;作为农,你若能使得田地增产数倍,官家还会听你的。”
“为国为民者,为上;为私为己者,为下。”
“全宋变法到最后,一定是削官家之权,削士大夫官员之权,削士农工商所有拔尖者之权,还于天下,让百姓成为大宋的主人!”
听到此话。
所有人都觉得苏良彻底疯了。
“削官家之权”这种话竟然也能说出来。
这已经不是大不敬,而是要动摇赵宋江山了。
这时。
首相文彦博站起身来。
他若再不拦下,不知苏良还会说出什么离经叛道的话语。
赵祯大手一摆,示意听苏良讲完。
苏良接着道:“我为何要如此讲,因为全宋变法走到这一步,我们这一代人要完成的使命,已经不仅仅是国泰民安、不受蛮夷欺凌,而是如何使得江山永固,让我大宋成为历史上最长命的朝代!”
听到此话。
殿内众人都有些傻眼。
周朝国祚近八百年,莫有朝代能够超之。
八百年,太遥远,太多变故了,谁能考虑的那么长远?
苏良淡淡一笑。
“诸位应该都觉得不可能吧!”
“靠官家,靠两府三司的相公们,靠变法司,靠天下的士大夫官员们,自然不可能!”
“但是,若能让每一名百姓都参与其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大宋的主人,而非被奴役者,世代传承,代代如此。是不是就有些希望了?”
“大宋是不可能不生病的。”
“若有一日,大宋病了,全宋百姓想到的不是推翻它,不是打倒它,不是趁其病要其命。而是智者献其智、勇者奋其勇,富者出其财,举国一致,上下一心,将病治好!”
“是不是我们距离这個‘让大宋成为历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