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仰的脸潮红未退,眼神出奇地平静,贺云承心念微动,鬼使神差地将手里的烟递过去:“没了,最后一根。”
钟渝轻轻眨了下眼,随即探身过来,红润的唇含住滤芯,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
光点明灭间,热气喷洒在贺云承指节上,贺云承的心也跟着跳动了下,不由自主地想,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在贺云承怔愣的时候,钟渝拿走了剩下的烟,手指微微颤抖着,再次凑到唇边。
万籁俱寂,只有他们这里亮着微弱灯火,钟渝眼睫低垂,细密的睫毛掩住了眸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夹烟的手搭在车窗上,修长五指苍白冰冷,薄薄皮肤透出青色的血管,漫不经心的动作透出股易碎的颓然,又似乎有种脆弱的……优雅。
贺云承心里冒出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面前这是位冰做的美人,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要碎裂了。
他忍不住道:“好学生也抽烟?”
钟渝抬眸看来,烟雾笼着他半张脸,淡声道:“不抽烟就是好学生吗?”
嗓音沙哑冷淡,配着他淡漠的神情,贺云承感觉心脏被个小钩子勾了一下,有点痒,想做点什么。
他手搭在车窗顶,低头直勾勾地盯着钟渝,视线流连在钟渝红润的唇瓣上,忽然觉得那一定很软,想尝一尝究竟是什么味道。
但贺云承很快就克制住了。
他不喜欢接吻。
贺云承在床上从来都是直奔主题,从不亲吻床伴,也不让他们吻他。
他从小听到大的那些爱情故事里,什么真爱之吻,什么一吻定情……吻总是和情情爱爱挂钩的,所以对他来说,接吻是比做丨爱还要亲密的事。
而他一向认为性和爱是分开的,他要的只是单纯的性,只享受身体上的愉悦,情情爱爱对他来说是多余的,他不屑,也不需要。
贺云承双手抄兜,转身靠在车门上,看着漆黑的天边,百无聊赖地问:“什么时候开始抽的?”钟渝抽烟的动作很熟练,绝对不是第一次。
“高中。”钟渝说。
母亲生病的那一年里,每天要面对高昂的医药费和母亲歇斯底里的崩溃,他压力非常大,常常失眠。有次他实在受不了了,躲进楼梯间,碰到一个中年男人在那里抽烟。
这个男人他有印象,应该是附近病房的病人家属,胡子拉渣,眼眶青黑浮肿,也是一副饱受折磨的模样。
“来一根?”男人问。
钟渝本想拒绝,但犹豫一秒,还是接受了。
男人借给他打火机,点燃后他吸得太急,烟呛进肺里,扶着墙咳得惊天动地。
男人笑了声,“看你年纪不大,第一次抽吧?”
钟渝眼泪都咳了出来,喉咙发痒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适应了就好。”男人熟练地吞云吐雾,感叹道:“这人哪,就跟这烟一样,就这么短短一截,熄了,也就没了。”
他话里有话,钟渝不知道该说什么,选择了沉默。
那男人应该想找个人说话,斜觑了会儿钟渝,问:“你家谁在这里?”
钟渝微顿,“我妈。”
男人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下去,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老婆……医生说救不了了,让做好准备……”
住在这片区的都是癌症晚期患者,大多数都剩不了多少时间,每天都有人死去,新的人进来,再死去,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两天后,钟渝去水房打水,路过一个病房时,听到了男人悲恸的哭声。
他脚步顿了顿,原地站立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临走的时候爱人在身边,或许能少些遗憾吧。
从那以后他就学会了抽烟,但也说不上什么瘾,只有压力实在大、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根。
思绪逐渐回拢,烟也抽完了,钟渝小心地按熄烟头,这里没有垃圾箱,只能暂时用纸巾包着,放进衣兜里。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车开回市区,来到了一处高档公寓楼下。
贺云承瞥见钟渝蹙起的眉,解开安全带,仿似满不在乎地说:“这是我住的地方。”
别问,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人带了回来,可能今晚就是中邪了。
先是来了场车丨震,又带人回家。
钟渝没说话,沉默地下车,跟在他身后。
电梯上行,打开就是入户门,贺云承用指纹解了锁,进门后灯自动打开,江景大平层宽阔的落地窗外,霓虹闪烁车流不息,整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贺云承脱掉碍事的大衣,“我去洗澡,你如果要洗的话,那里有个浴室。”他指了个方向,“今晚你睡客卧,一会儿家政会过来打理。”
这套房子还没住过除贺云承之外的人,客卧床单被褥倒是有,但因为没人住,家政干活时贺云承也不会盯着,难免偷懒,说不定有段时间没拆洗了。
贺云承说完,边脱衣服边往他自己的卧室走。
“等一下。”钟渝叫住他,“有衣服吗?”
衣服?
贺云承反应过来,他们在车上鬼混了那么久,人被他翻来覆去地干了好一通,钟渝的衣服确实没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