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助理要不要去她家,新来的助理只微笑:“许老师,没事,这里离我家不远。”
却也没说更多话。
新来的助理很专业,但也很有距离感,并不是李念那种可以一起笑闹着、一起八卦、依赖她的朋友关系。
许初允点点头,也就没再追问。
这边还未处理完,那边统筹就已经急匆匆地让抓紧时间拍定妆照,一天下来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就紧密锣鼓地开始拍配角的戏。
许初允第一天的通告就有大夜戏,这无疑是对她体力的极大考验。
这场夜戏执导的还是李导,整个剧组的总导演,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提起了十
二分精神,避免出差错,在开拍第一天就触总导演的霉头。
十一月月末的冬夜,钻入骨髓的湿冷,皮肤是热的,里面的血肉和骨头却是涔涔的发冷。
许初允只着薄薄一层戏服,哪怕助理提前为她贴心地准备了暖宝宝和暖水袋,然而刺骨的冷风还是一个劲儿地从脖颈、空荡荡的袖口、裙尾里钻,只有心口位置是热乎的。
戏服是一套天水碧襦裙,薄且轻纱似的,好看是好看,同样也够冷。
在冬天拍夏天的戏,不可谓反人类,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棉服,唯独演员们美丽‘动’人。
片场宛如一个巨大的机器,沉沉夜色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直到这个黑夜里的巨大机器,遇到了第一个阻碍——
“卡,眼泪掉下来的时间点不对,重来一条。()”
伴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工作人员们纷纷重新摆放道具,将一切归位。
旁边候着的跟组化妆师上来替许初允补妆定粉,一切运转迅速又效率极高。
一切重归原位后,许初允再度开始走戏。
她这样对待姨娘,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反抗?我只是想还姨娘一个清白……?[(()”
她红着眼带着哭腔,一声声控诉着。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一滴泪同时从泛红的眼尾缓缓滴落下来,蔓延过脸颊,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从始至终,她都仰着头,不曾擦过一滴眼泪,也不曾低过一丝一毫,纤长的脖颈在冷风中挺拔,脆弱却倔强的姿态。
似暴雨中的枯荷,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曾伏地。
看得旁边的场务都有些面露怜爱。
这一段是她饰演的女五号与男主的对手戏,许初允的台词挑不出错,也精准地控制了泪滴的下落速度。
本以为这一遍能过了,结束后,李导看着监视器,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挥了挥手,“有个地方露馅了,3号机位注意,再来一遍。”
一遍。
“感觉不对。”
又一遍。
“情绪太怪了。”
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
许初允脸都有些哭僵了,干涩的眼珠挤不出眼泪,就靠掐自己的生理痛觉来逼出眼泪,眼睛不满血丝,失去水分的眼尾脆弱得轻轻一碰就疼。
等复位的间隙,旁边的助理上来替她滴了眼药水。
“谢谢。”许初允轻声说。
“没事,应该的。”公事公办的助理这次破天荒地没做好表情管理,眸里泄露了几丝同情。
助理不是新人,已然在圈里辗转过三年,见过大大小小的事,她自诩自己艺人演得没什么问题,而且一般导演不会对一个配角的演技要求太高。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聪明地没有多问。
第七遍时,复位的工作人员已经有些不耐烦和骚动,这样下去,拍完都快要天亮,加班这么久,都有些人心躁动。
() 第十遍,工作人员将道具归位。
硕大沉重的梨木箱子没掌稳,撞上许初允的脚踝。
“嘶——”
尖锐的疼痛自冷得麻木的脚踝传来,许初允吃痛地低呼出声,原本已经毫无知觉的腿脚终于一点点恢复感官。
一阵阵的疼痛让她额头布满冷汗。
工作人员看了眼她,没说话,手中的动作一下没停。
“你撞到人了。”旁边的助理以为他没发现,出声提醒。
工作人员‘哦’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助理瞬间脸色有些差,语气也不客气。
许初允见状,忙伸手拦了一下。
“算了。”她说。
大夜戏,进展不顺,人人心里都憋着股气,气氛焦躁又沉闷,像压抑的氢气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助理皱眉扶着她,又蹲下身看了眼许初允的脚踝,一大块淤青藏在裙摆下,已经肿了起来,“还能坚持吗?”
“能的。”许初允说。
她不想进组第一天,就在大家面前背上演技差工作态度不好的坏印象。
第十二遍。
“演的都是些什么?”李导终于挂脸了,不耐烦地将手中的导演筒一甩。
导演筒在空气中晃了两下,绳子还微颤着,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把许初允叫过来。”
旁边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