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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并不倾向于此刻做出判断,给予一个急促而节制的讯号。他只是如此道,不置可否。

音乐来自一个年轻的法国青年。他站在树下,打扮得很是复古,像是个干练的学徒,戴着褐色的男士贝雷帽,弓弦在提琴的弦上发出悦耳快乐的曲调。周围有人站着,有人坐着,刚刚就是他们为一首乐曲的终末而起哄鼓掌。

现在的这首并非程愫弋听过的任何一首经典乐曲。或许是因为她涉猎的范围比较狭窄,又或许是因为这是对方即兴发挥而成的作品。他手中演奏的乐器音色不比小提琴的明亮,要更加低沉醇厚。

“那是中提琴。”身旁的江愉道,“乐曲应该是他自己的创意。”

法国青年脚下敞开的琴盒中并没有太多纸币钱钞。而在当下这曲终时,他在稀稀落落的掌声和分外显耳的口哨声中脱下帽子,滑稽又轻快地向在场的人致意。这时有几个人上前,将手里的钱币钞票放进琴盒。程愫弋听到青年礼貌而诙谐地道了好几声“rci”。

“用我的吧。”

程愫弋刚刚就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面了。那里当然没有钱币,更不必说法国当地的货币了。至于江愉是如何变出欧元的,程愫弋暂时没有工夫思考了。“我会记得还给你的。”她抬头告诉对方,然后走到前面去。

少女对陌生小伙的热情郑重又不无拘谨地点头。她回到江愉的身旁。

“他在谢谢后说了什么?”程愫弋只知道感谢如何说。所以,看似沉着的少女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

现在,那个法国小伙抱着琴坐在树下了。“他夸奖你,说你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小姐。”江愉回答时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在通过翻译表达近似的含义。

“……哦。”程愫弋转过头。

法国小伙坐下休息,在场则有位喝得醉醺醺的大叔满脸酡红,不满地提着酒瓶嚷嚷了几句。于是,不必程愫弋再次发问,江愉便心神领会地担当起两人对话的译者。

“你为什么停下了?如果你再多演奏一首不错的曲子,我剩下的酒钱就归你了。”

“我很荣幸!但我需要休息。不然,等我的姑娘到来的时候,我不仅会像条累死的老马,而且没办法拉琴给她听了。对了,我还得留点力气拥抱她呢。”说到此处,江愉笑了一下,微偏过头看向听得很入神的程愫弋。虽然目前不知真假,但能够打动人,那就足够了。

“然后呢?”

江愉微笑着注视她的侧脸。“留声机暂时罢工了,运气真坏。”

程愫弋亦感到遗憾,遗憾自己不能早点发现这里。

她和江愉或许该返回了。少女看向不远处收敛活泼笑容,转而有些紧张不安地注意路口的法国青年。那小伙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情绪跨越语言障碍传达而来,所以他将头顶的帽子再一次摘下,略显歉意地对她致意。他记得这个东方面孔的美丽姑娘,她刚刚给他捧了场。

江愉若有所思。“抱歉,等我一下。”他抬起眼眸,在程愫弋提出打道回府前开口。然后他径直走向了那位法国青年。

此时,人已经比原先少了些,不够依旧有人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音乐,或许是因为少女与青年的相恋与等待。那个不太满意的大叔也留了下来。

两人交流着。程愫弋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江愉作何表情,而那小伙似乎偏过身体看向了她,又对江愉说了什么。然后,他将手里的琴交给对方。

得到了对方欣然干脆的应允。江愉双手稳稳接过他怀中的琴与弓。

程愫弋站在这里,看着那边的法国青年开朗地高声吆喝了两句,举起双臂再头顶率先鼓掌。她看见江愉无奈地弯了弯眉眼,像是没有料到这样的情节——周围围观的市民也起哄地鼓起掌——然后将琴架好。他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刚开始,他重复刚刚的曲调,有些时日没碰琴的生涩很快被熟稔所代替。旋律是一样的旋律,不过经由他的演绎不复轻快活泼,延长舒张的音符变得缱绻缠绵,仿佛要融化在白昼与黑夜的过渡地带中,悠扬而飘逸。逐渐的,原本的旋律涣散,新的桥段闪动柔情与虔诚融洽地衔接上。他亦是随心地作了一段不算创作的创作。

法国青年靠在树干上闭眼聆听。那酒鬼大叔找了张长椅坐下,从怀里掏出酒杯满上,一边喝一边入神地听。

宁静最终由奔跑的脚步声打断。程愫弋转过头,不远处跑来一个姑娘。她有着一头微微蜷曲的棕色长发,脸上的雀斑和明媚慌张的红褐色眼眸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她对树下的青年呼唤了一个近似人名的音节。

故事是真的。法国小伙一下子从地上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头上还有些狼狈地沾着草屑。他喜不自胜,下坡时还踉跄了一下,然后和那姑娘紧紧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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