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只有那点深入骨髓似的响动。
暗影中宿九曜站了片刻,不知要不要唤卫玉起身。
此刻外头尽是雪的世界,雪光映照, 室内竟有些烁烁泛白。
他的眼力又过人, 看的格外清晰些,卫玉的手遮着双眼, 微微开阖的唇瓣间门时不时流溢出奇异的低吟, 蛊惑人心。
宿九曜不由地润了润自己的唇, 一刹那恍惚,竟有点怪异的口干舌燥, 无所适从。
忽然,榻上的卫玉一颤, 她的手陡然握紧,像是想挣脱什么, 又像是将要醒来。
宿九曜没来由地心慌, 顾不及多想,急忙向后退了回去。
他退的太快, 失去分寸,张皇间门碰到了长凳,那凳子一晃,发出响动。
宿九曜屏住呼吸, 赶紧扶着长凳轻轻一翻身,已经重又躺在上面,绷紧身子, 再不敢动。
卫玉被那一点响声惊醒。
她狠狠一抖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奇异的白影,那是室外雪的反光。
她感觉到心怦怦地跳, 自己的呼吸还很急促,微微燥热。
可是刚醒来,几乎不知发生什么,只觉着一片茫然。
手抹过额头,手背有些湿润,卫玉愕然,仔细摸过,果真出了汗。
她呆了呆,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好像在做“梦”,而且做的事……
那些真真假假的记忆,一涌而出。
刹那间门呼吸都停顿,而脸上的血在涨。
卫玉忍着心慌,急忙转头看向室内,却见在桌边的长凳上,少年依旧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
是他,是他。
一霎的不敢面对。但又极快清醒。
这是宿九曜,不是那个跟她成了亲的宿雪怀……
卫玉这才慢慢地吁了口气,低头想了想,她自言自语地嘲笑自己道:“好端端地怎么会梦见……唉,是疯了不成。”
口有些干,卫玉想了想,蹑手蹑脚起身下地。
本是要去倒一杯水喝,绕过宿九曜身旁的时候,望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就像是一把剑搁在凳子上似的……她呆呆地站在他身旁,心潮起伏。
终于转到自己床边,先是取了披风,正要给他盖上,又觉着不够。
索性把自己的外袍解下,给他轻轻地盖在身上,才又覆了披风。
她以为少年睡熟了,加上心无旁骛,是以没有察觉他绷的很紧的身子,寸寸急促的呼吸。
但凡她的手碰到他的肌肤,少年都会如一把松开的弓般,当场跳将起来。
幸而不曾。
次日天不亮,袁执事先来敲门。
才响了一声门便被打开了,袁执事才叫:“卫巡检……”话音未落吓了一跳,定睛,才见是昨日救了他们的那美貌清冷少年。
袁执事的目光不由地向内扫去,正看到长凳上放着的,是卫玉的披风跟衣袍,逶迤拖地。
他又惊奇地一歪头,才看到那小床之上,被子底下蜷缩着一个人,是卫玉还未起身。
“什么事。”宿九曜将身子一挪,挡住了袁执事的视线。
他的声音略低,好像是怕惊醒了那个还在睡中的人。
虽然这少年比自己的儿子的年纪还要小些,袁执事却不敢怠慢,忙笑笑道:“小九爷,我是来问问卫巡检今日是走还是……”
话音未落,就听到里头卫玉闷声道:“当然是赶路了,天放晴了么?小孟他们怎么样了?”
宿九曜回头,见卫玉正坐了起来,头发微乱,睡眼惺忪。
袁执事道:“才去看过,小孟还强些,董侍卫的情形依旧不妙,虽不适合移动,但这里也没有高明的大夫,不如还是往前方村镇去……”
卫玉发了会儿怔:“去收拾吧。”
此时宿九曜已经回到凳子旁边,拿起卫玉的袍子跟披风走到床边。
袁执事答应着,见状又体贴地给他们把门拉上。
卫玉接了袍子在手,抬头看向少年。
昨晚梦醒,看他就那么睡在凳子上,未免自愧,便把自己的披风袍子给他盖上了。
只是昨夜他还睡着,不觉着怎样,此刻大眼瞪小眼地,她想到昨夜所梦,心里未免有些怪异。
卫玉便咳嗽了声道:“是我疏忽,本来该跟店家要一床被褥。”
宿九曜道:“我不冷。就是……”
“就是什么?”
宿九曜本来想问她昨晚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可刚要开口,就见卫玉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中依稀透出几分紧张之色,好似害怕他说什么。
他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就是起先没留意,把你的衣袍掉在地上,怕是弄脏了。”
听宿九曜说完,卫玉的眼睛睁大,继而释然地笑道:“这又有什么要紧的,你这个人偏是分不清轻重,总在意这些极小的事情,像是进京面圣这样天大的事,却给我捅出篓子来。”
宿九曜见她信了,当即转身道:“我叫他们打热水来。”
身后卫玉攥着自己的衣袍,望着他的背影在门口一闪,双眼中却又一片黯然,肩头微沉,她叹了口气。
相见争如不见,可谁叫她躲也躲不开呢。
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