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就已经和系统讨论过“可能是六国遗民在作祟”,只不过刚才稚唯分析了一通大秦与游牧民族当前微妙的关系,把系统给绕晕了,反而忽视了最初的答案。
[这是阳谋……]
稚唯低头思索着,咬着筷子不禁出了神。
她能想到的答案,秦始皇、长公子等人都是政治怪物,他们不会想不到。
可他们知道了也没有办法。
只要西戎人掺和进叛乱里,只要大秦发兵镇压动乱,大秦和游牧民族的关系就存在不稳定的因素,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火星而燃爆。
二者之间本就处在动态平衡的信任,也就变得岌岌可危。
稚唯向来不主动加入到朝政当中,如今她只能根据秦始皇和秦朝的行事作风来揣摩:要是大秦君臣应对游牧民
() 族的策略发生改变,那会往哪方面改变?
——信任危机时,当甜枣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就只能动用棍棒,加大武力震慑。
秦朝有威震天下的武卒,这一点已经靠死去的六国证明了,之后想要做到震慑游牧民族,自是非常简单。
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从各个异族当中选一个最不听话、或是势力最强大的“幸运儿”全部灭杀掉,便足可以儆效尤。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
稚唯虽然来自“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后世,但她没有将如今时不时骚扰中原的异族视为亲族的天真,秦始皇要是真干出这种事,她除了骂一句以外,更多的是会担心秦始皇和秦朝在六国旧黔首心中的名声。
一旦黔首们被有心之人所引导,听信不真实的传言,认为大秦仍然残暴不仁,秦始皇会肆意发动战争,摧毁民力……那么“六国复国”的种子便有了生长的土地和肥料。
那她之前搞农具,种高产量的作物、废除部分肉刑等等等等——她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稚唯觉得,这才是谋划这一出阳谋之人的真正目的。
而且看起来是无解的。
因为大秦不能不镇压冀县叛乱,对待戎族也肯定不会像从前那样……
这一出,无论如何,秦廷在对付匈奴上面,都要付出比原本计划更大的人力物力,这等于变相牵制了秦朝的军队、大秦君臣的精力。
而下棋者,却在一旁闲散旁观,伺机而待。
“是谁呢……”
辛夷听不清稚唯的低声喃喃,只看到她不自觉的停著,疑惑地问:“女官?怎么不吃了?是饭菜不合口吗?”
“我……”
稚唯本想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斋戒需要清淡饮食,她日日食素,加上刚才大脑思考过度,确实没什么胃口。
可转念一想,不吃饭哪有体力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她又拿起了一块白面馍馍,并反过来嘱咐辛夷:“多吃点。”
稚唯有自知之明,真到需要动刀动剑的时候,还得是靠辛夷才行。
“谢谢女官。”
辛夷不知道自家女官心里在想什么,笑着接过稚唯递来的馍馍,仔细地吃完。
如今石转磨已经普及大秦各处,可磨面到底需要费时费力;水磨用起来方便,但既要排队,还会产生耗损,后续做面食又要消耗柴火……
时人珍惜粮食,赶上繁忙的春耕或者秋收季节,黔首大部分时候还是吃麦饭。
宫里从来不缺仆役,可也不是谁都能吃上精粮磨成的粉面所做成的面食。
稚唯的饭量在同龄的贵女当中算大的,秦始皇对待她毫不吝啬,特别珍贵的食材稚唯吃得到吃不到另说,米面反正管够。
辛夷作为她的侍女,当然能沾光,但这位曾经协管咸阳宫的女御长,有时候胆子很大,有时候又特别谨言慎行。
单说米面粮食,稚唯如果一餐不表态“可以共食”,她便一餐
不碰。
稚唯之前嫌麻烦,但一想这年头连官员的俸禄都是粟米粮食,也就能明白辛夷的谨慎了。
看辛夷吃完,稚唯想了想,道:“庖厨如果还有多余的食物,就分给下面的宫人。马上就到祭祀典礼的时日了,这两天让大家辛苦点,夜间轮班增加频次,斋宫大殿万不能缺人,尤其注意防火。”
辛夷愣了一下,目露疑惑,但没问什么,只应道:“是。”
稚唯见她没问“要不要和奉常商量”,她便当没看见侍女的疑惑,没主动解释。
秦廷讲究官权分明,责任到人,作为内廷的尚食女官,确实不该插手奉常的职权范围。
可眼下稚唯无法说明她的担心源自何处,一切全是猜测,她能怎么对外解释?
稚唯也不怕下面的人阴奉阳违。
她和奉常之间没有利益冲突,私交尚可,平时奉常对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慈祥长者态度,别管这态度是真的还是装的,她既然作为秦始皇信重的女官发了话,奉常总不会在明面上打她的脸,就算要对她发难也得等到雍四畤祭祀仪式结束。
况且她也只是提醒下面人“注意夜间安全”,没做别的。
又或许,奉常作为九卿之首,本就是冀县叛乱的知情人士?
那就更简单了,连后续的解释都省去了。
安排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