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不经意间望向对方时,都会迎上一双专注而深邃的眼眸。
他心中也觉得奇怪,但很快被扑上来的狗子分散了注意力,把这件事忘在脑后。
花卷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俞望,激动得疯狂摇动尾巴,四肢延伸缠住他的小腿,恨不得能每分每秒都与主人贴贴。
俞望费了好些劲才将它撕下来,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没瘦,挺好。
养在箱子里的虫子也很有活力,肉嘟嘟的身躯饱满而莹润,这都得多谢钟落在他卧床期间帮忙喂养。
俞望感激道:“我请你吃饭。”
钟落欣然应下,又继续用那种专注的目光看他,墨玉般的瞳孔看似平静,却潜藏着俞望当前所不能理解的复杂意味。
“我脸上有脏东西?”他疑惑地摸了摸。
钟落神色奇异:“……没有。”
俞望:“哦。”
空气安静下来。
俞望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只当钟落突然觉醒了瞅人的爱好,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舍友之间就该互相包容。
正想换个话题,却听见钟落轻轻开口:“其实是因为我有些想不明白。”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和刚才没什么不同,但如果放慢时间仔细分辨,就能发现其中一丝压抑到极致的沙哑。
多次探查无果,非但没有增加他内心的不确定感,反而催生出与理智无关的笃定。
一定
是。
他必须是。
他不能不是!
而在这笃定之后,是喜悦,是不解,是怨念,更是想要把一切牢牢抓在掌心的执拗与疯狂。
只不过从明面上看,钟落依然表现正常——起码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我一直觉得你有种令人怀念的熟悉感。”
“阿俞。”他叫了声,口吻透着几分异样的亲热,“你说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见过呢?”
*****
俞望的记忆始于五年前。
他踉跄从地上爬起,从横七竖八的尸体之间走过,沿着光线昏暗的破败小巷穿行。
对于更久远的过去,他有过好奇,却极少会产生追根究底的执念。最多不过是吸收芙罗拉种子的时候,在陌生声音引导下尝试回溯记忆。
那些零星的画面甚至被他当成无用信息,放在了尘封的记忆角落,很久都没想起过。
就仿佛潜意识里某个声音在告诉他,一旦深究下去,生活也许将不复从前。
可今天听了钟落的话,一股似曾相识的奇特情绪却再次掠过心底,留下久久未散的波澜。
俞望觉得自己应该直接回答没有。
只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却因为一阵没来由的不忍心而在嘴边徘徊良久,说不出口。
夜里入睡以后,他更是久违地做起了梦。
最开始梦见与那座小镇有关的场景,但渐渐的,熟悉的风景、建筑与人脸都像是溶于水里的墨点般晕散开来,流淌着变化成弥漫整个视野的淡青色雾气。
那是在人鱼之海深处,他昏迷时曾短暂触碰的真实,原本该随着意识清醒而彻底沉寂的光影画面,如今又再次翻涌起来。
被困于雾中的庞然大物。
迷路的男孩。
本不该有交集的他们通过某种奇特方式达成意识连接。
本来已经认命的囚徒燃起前所未有的意念与欲求。他希望到外面去,与男孩站在同样的天空下。
然后在某一天,他看到了可能。
那是一个长相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男子,却有着比他这副庞然身躯还要巨大的野心,足够敢想,也足够疯狂。
只见那人笑着说道:“吃掉你,我就能获得神明的力量了吧?”
……
俞望突然急促喘息起来。
随着梦境持续,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拉扯感,意识仿佛正被无形的力量拖拽出身体。
直到睁开双眼,梦中画面如烟云散去,那种怪异的感觉依然有所残留。
俞望嗓子干干的,想下床喝点水,却发现手脚好像不太利索。
他顿时心生警惕,难道是后遗症没治好?明天是不是还得去复查一下?
不过这症状很快就自行缓解了。
起码他仰头饮水的时候,端杯的动作还是能稳稳的,并且因为足够稳,他清楚看见那只散发着幽蓝荧光的蝴蝶从他的手背飞出。
不是视线错位,而是真的从皮肤下浮现。
“……”
俞望点头,后遗症无疑。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该现在去预约就诊时,蝴蝶小小飞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他的手背上。
那双宽大的翅膀完全向两侧舒展,虫体微微前倾,竟像是在落下一个虔诚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