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 郑仓的声音掩盖在一片嘈杂中。 郑仓随手捡过两把铁制的镰刀,用力敲击,发出刺耳的锐鸣声,双目赤红的村民们动作微微一滞。 郑仓站起身来,脸上身上还带着大片暗红色的血液,看着有些可怖,手里拄着郑宁贵断气之前还死死抓着的村长的拐杖,拐杖上也被喷溅上了赤色的血迹。 “别打了,都回去。”郑仓沉声道,声音不大,但竟似真的隐隐震住了这些村民,“你们真的都想今天死在这里吗?” 村民们脑子仍然暴怒,但是身体却不自觉僵在原地,转瞬之间流逝的三十年寿命,突然老去三十年的陌生的身体,并没有那么容易适应。 他们勉力抓起武器,但还没走两步路,挥舞两下手中的武器,他们已经感到体力不支。 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清楚,他们根本不是这几个外乡人的对手,尤其是这个红衫的小丫头。 “走。”郑仓的拐杖拄在地上,发出钝钝闷闷地一声响,郑仓第一个转身离开,也不回头看这些村民一眼。 村民们对视一眼,惶然不知所措。 终于,有个人率先转头,远远跟着郑仓离开了。 剩余的村民也终于收起武器,三三两两跟着离开。 郑老伍远远缀在队伍最后,他的腿摔断了,但是也没有人愿意搀扶他一下,甚至没有人愿意和他走在一起。 郑老伍原本人缘就不好,之前对付怨灵的时候,还把旁边的村民推出去替他挡刀,被那受伤的村民传开之后,更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只得找了一截树枝作拐,拖着一条断腿走在最后面,眼睛里含满怨愤,但是现在势单力孤,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咬着牙咽下。 这些该死的外来人,该死的村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了,该死的郑松,不过就是不小心推了他一把,受了点皮肉伤,却要到处嚷嚷,弄得村里人都知道了。 还有这个该死的郑仓,一个晚辈,毛头小子,现在居然也敢对他们大小声,作威作福,这些人居然还听他的,真是一群蠢货。 等他的腿好了,一定要叫这些人好看,尤其是郑仓! 村民们渐渐走远,一点看不见火把的火光了。 汪小剑重重松了口气,喘着气拍拍自己的心口,他现在心还扑通扑通跳的飞快的,“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吧?” 莫念慢慢把她的横秋剑收进鞘中,摇摇头,“不会了。” 汪小剑好奇,“那些村民怎么忽然都听郑仓的了?是因为他拿了那老村长的拐杖吗?那也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拐杖啊。” “不是听郑仓的。这些村民的身体状况不行了。”无为老道士老神在在地摇头,语带嘲讽,“而且那老村长死了,这些人从前事事听老村长的,被他操控习惯了,现在他突然死了,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村长,一个新的主心骨。” 他们根本已经丧失了自己思考的能力,需要一个新的领头人,而这个新的领头人,约莫就是郑仓了。也好,比起郑宁贵,比起其他的沉璧村民,郑仓还未完全丧失他的良知。 偿还了偷来的三十年时光,这些人没有来生,没有归宿,剩下的时光里,如果能安安稳稳的度过,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他们真的还能回到从前的生活吗? 老道士的眼中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悲悯。 看那些村民离开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里充满的不是悔恨,而是不甘,是怨愤,是戾气。 不过,这个村子今后如何,已经不是他们所能管的了。 “我们也走吧。”莫念回望此处,村民们离开后,这里又恢复十年如一日的寂静,连虫鸣风吟声也不闻,寂静得让人难受。 汪小剑搓了搓胳膊,迫不及待,“快走快走。”对于这个地方,他实在半点好感也没有。 “出去之后,别对人说起这里的事情。”莫念沉声嘱咐道。 无为是个人精,自然清楚,汪小剑这回倒也不像平日里诸多问题疑惑,只闷闷应了一声。 即使他脑袋不聪明,也知道,即使风狸已经没了,所谓的“长生不老”传出去,只会带来不断的更大的灾祸。 汪小剑低落了一会,但很快恢复过来,“莫姑娘,老道士,回去我请你们喝酒,我自家酿的酒,可香了,别处都喝不着。” 老道士甩了甩拂尘,“出家人不能饮酒。” 汪小剑并不在意,兴高采烈,“那我请莫姑娘喝。” “莫姑娘。”汪小剑面上飞红,扭扭捏捏,不敢直视莫念的眼睛,“我能叫你阿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