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炎热,陆生通过考学、与同期四人被擢选进秘书监做了监生的消息随着炙热的风一并传进姜离的耳中。 这位地位微末的内侍一跃成为八品监生,与首领太监同等品级,每月可领月银四两、米四斗,公费制钱七百文,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如今的陆生品级压胡炳坤一头,自然不必再受后者的磋磨,不日便可从护城河畔的倒座房搬出来,住进秘书监附近的值房中。 见他宦途前路坦荡,大光可臻,姜离终于不再提心吊胆,安心地做起了咸鱼。 他人自有他人的出路,而她的出路,便是安心过好每一天,守好自已的项上人头。 多么朴实无华却艰难的愿景啊…… 姜离拈着手里的贵妃扇,轻轻晃动手腕,替身前的阮箬昭扇风。 案几上置有冰鉴,阵阵寒意经扇子送出,拂过贵人脸颊,消解了三分暑气。 阮箬昭斜靠在贵妃榻上,已歇了有半个时辰,姜离双手早已挥得疲乏,却仍强打起精神,不敢有一刻停顿。 近来天气炎热,屋里的香也被换成了凉意十足的薄荷香,燃烧起来,凉得叫人睁不开眼。 姜离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屋里香味复杂,除去薄荷香,还有股水果发酵的浓烈气味。 目光飘向不远处的案几之上,只见那白瓷之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 这是圣上赏的果子,贵人却不稀得吃一口。 姜离唏嘘了一阵,鼻子忽然发痒,接着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清脆、响亮,乃至风力十足,比贵妃扇扇出的风有过之无不及。 阮箬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震,接着茫然地睁开眼睛,目光下移,便见姜离已冲她跪下。 “奴婢知错!”她说得掷地有声,倒叫阮箬昭怔在原地。 一主一仆静峙片刻,少顷,阮箬昭面上一软,便要伸手扶她起身:“不过是打了喷嚏,何错之有?” 姜离可不敢叫贵人搀扶,连忙从地上爬起,站在一旁垂着头,小声道:“是果子太香了,我一时没忍住……” 阮箬昭“噗嗤”一笑,冲姜离招手道:“姜妮子,你靠近些。” 被哄着往前走了几步,姜离忽觉手背一热,阮箬昭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替我扇了许久风,定是累了吧?” 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纤纤玉指,姜离恍惚地摇头:“不累,一点都不累。” 阮箬昭顶喜欢她这副模样,一时间心情大好,眉眼弯弯道:“那盘水果你领回去,与众姐妹分了罢。” 姜离豁然睁圆了眼睛,迟疑道:“给……给我的么?” “对,给你的。”阮箬昭轻笑,“我不爱吃那些凉的,放这儿也是浪费,你且拿去。” 姜离仍在状况外,她只不过是提了句果香,并没有其他意思,贵人这是会错意了么? 总归不好拒绝,于是姜离糊里糊涂地出了贵人寝殿,怀里多出一盘沉甸甸的水果。 - 被赏了如此金贵的吃食,几位宫人无不感恩戴德,笑着领了果子下去,姜离看着盘底的酥梨,久久未回过神来。 这是庆文帝赏赐给阮贵人的,如今竟被贵人抛给了她。爱不爱吃是一回事,其中的心意却很是耐人寻味。 罢了罢了,想那么多做甚,这总归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姜离晃了晃脑袋,抱着酥梨进了值房。 天气热了,吃食放不长久,更遑论水果这类多汁的东西,可得趁着新鲜吃下去。 结果姜离吃多了梨子,腹中受凉,一日内跑了好几趟净房,生生受了大罪。 不知是第几次走出净房,姜离揉着肚子,汗着一张脸抬头,忽见一队内官急匆匆从面前走过,为首那人的胳膊上挂着几圈粗粗的麻绳,麻绳末端系着两根样式新奇的短钩。 这是什么物件? 姜离的目光扫过那寒光闪闪的钩子,一颗好奇心忽地被勾了起来。 都说看热闹是人类的本性,她也不能免俗。犹豫了片刻,姜离脚步微转,跟了上去。 随着那队内官走了一会儿,便见不远处人头攒动,走到跟前,才发现人群围着一口水井指指点点。 一股浓烈的臭味自井中弥散开来,姜离连忙堵住口鼻,皱着眉头向井口看去。 远远的,只能看见青石垒起的井台,并不能窥见其中玄妙。 揣着一丝好奇,姜离凑上前去,飞快地往井内瞄了一眼。 狭窄的井面,一具成人高的尸身面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