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黑夜来得要更早些,姜离用过晚膳后回来,发现一直跪在门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诧异之下,姜离脱口而出:“人呢?” 月娥从后方跟上来,闻言眉头微凝,“什么人?” 姜离抬手指向门槛:“就是跪在这儿的……小太监呐。” “我说姜妮子。”月娥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你身为交泰殿的宫女,这么关心一个太监做什么?” 姜离有些心虚:“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生气。” 月娥“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把姑姑的教诲都忘在脑后了。” 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宫人最忌讳的便是把一颗好奇心摆到台面上,而姜离这一日竟接连触犯大忌。 真不知从前那位老实的姜妮子哪儿去了! 姜离熟络地拉过月娥的袖口,轻轻晃动着:“是,从前的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还得辛苦月娥您从旁提点我。” 意料之中的,小姑娘很吃她这一套,立在原处撅着嘴,再多的不满也被咽回肚子里。 “成,今日便放你一马,以后可不许作出如今日这般骇人的举动。” 要说还是月娥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若不是她今日主动出击,恐怕一辈子过得浑浑噩噩,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竟是在书中世界。 姜离牵着月娥的袖口,心中不免一阵后怕。 - 月上中天,护城河边上的倒座房伏在夜色中,如一条僵直的虫。 陆生规矩地躺在通铺上,听着耳边粗重的呼吸声,艰难地蜷了蜷腿。 白日里受了胡炳坤的刁难,他跪了整整一日,此刻膝盖处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咕噜—— 窘迫的幽鸣声骤然响起。 置于腹上蜷起的手紧了紧,肚中的空寂与膝盖的疼痛相互交错,一刻也不间断地折磨着这位年轻的内侍。 沉默片刻,陆生睁开双眼,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下了地。 倒座房的门前置了口矮缸,此中蓄满了水,用来替主子们解决日常用水的需求。 揭了盖,露出底下清亮的水来,陆生取来一瓢水,仰头灌下。 更深露重,冷水下肚,月下之人抖了抖,整个人如坠冰窖。 冷水不充饥,他依然饿得要命。 盯着水面上的粼粼水光看了半晌,陆生沉默地屈膝靠坐在矮缸旁。 垂放于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动弹,旋即上移,从怀中摸出一团发皱的油纸包来。 陆生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露出里面半个拳头大的窝头。 许是因为风干了的缘故,窝头硬得能砸死人,不规则的横截面有些割手。 借着月色,陆生咬了下去。 窝头与牙齿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虽是在吃窝头,咀嚼难度却不亚于啃石头。 就着冷水,陆生很快把半个窝头咽下肚,腹中的不适感终于得以纾缓。 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穿透单薄的门窗,落进耳中。 陆生仰头看向天空,只见一轮圆月高悬,莹润的光辉好似也有了温度。 - 入冬后的紫禁城愈发干冷,寒风裹挟了沙砾,拂过人的面颊,带来些微的刺痛感。 今日姜离不当值,窝在通铺里头学着缝补鞋底,蹩脚的针法落在雪白的鞋底上,颇为触目惊心。 正苦恼着如何收尾,同屋里的宫女冯宝儿忽然从半敞的门缝中伸进来一颗头,抖着嗓子便喊了开来。 “姜妮子——外头有人找。” 这声宛若平地惊雷,骇得姜离的一颗心脏险些跳出了嗓子,手中的针歪着扎破了指尖。 鲜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 姜离将修鞋连着针往框里一丢,挪腾着跳下了床。 “冯宝儿,你该改改你吓人的毛病了!” 见姜离拧着眉冲门边走来,冯宝儿缩了缩脖子,不忙着往里进,面上反而露出促狭的笑来。 “来找你的,是个极俊俏的小哥。” 姜离脚步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这来人是谁。 距离交泰殿门前的萍水相逢已过了七日,就连姜离也没想到,陆生今日竟是特意来报当初的一饭之恩。 姜离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清瘦的内侍提着朱红色的食盒立于廊下,垂着眼眸盯着脚尖,脊背挺得笔直。 听见有细碎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