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牙行被封了门,管事的也开了口。 这北市一霸白刀白无常的本名,其实并非白刀,叫白有福。 这名字不可怕,所以他才给自己取了个诨号。 白有福不是傻子,傻子,也没办法给吴勇等人当狗。 不是傻子的白有福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过是柳文冠吴勇之流豢养的一条狗,一条只能对着百姓们狂吠的恶狗罢了。 等有一日自己这条恶狗叫不出声,吓不住人,没有了丝毫利用价值时,说弃,也就弃了。 在亲族和“主人”之间,白有福选择了亲族。 当他讲述起是如何欺压百姓,如何打着“主人”们的名号干尽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时,有那么一刹那,在韩佑叫出他本名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忘记了肉体上的疼痛,恍惚间,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困惑。 多年前,他只是城外的一个区区帮工罢了,那时的他虽穷苦,却从未被人暗地里诅咒祖宗十八代。 自己,何时就变成了北市的白无常呢? 自己,因为就变成了北市的白无常呢? 死狗一样的白刀被拖走了,周围来往的百姓都认识这位“白无常”,既没有拍手称快,也没有交头接耳,只是那么看着,看了一会后,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继续赶路,继续叫卖,继续上工。 韩佑站在烈日下,突然有些累了。 周衍牵着韩佑的袖子,小脸上写满了不解:“先生您不是说,这恶贼是北市大恶么,为何百姓见到此贼伏法后,似是…似是…” “似是无动于衷,对吗。” 韩佑轻声解释道:“因为百姓麻木了,没了白刀,还有黑刀,没了白无常,还有阎王,这种人,太多太多了,百姓心里清楚,抓一个白无常算不得什么,哪怕抓十个,也算不得什么。” “学生有些明白了。” 周衍垂下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了一番鼓足勇气开口道:“先生,若是这恶贼还不松口,你当真要抓了他的亲族吗?” 韩佑哑然失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好与坏,只有一线之隔,中间这条线,叫得过且过,叫随波逐流,叫习以为常。 人,要么善,要么恶,没有什么不善不恶,有的,只是这世道的逼迫,让好人变的麻木,让好人变的更加艰难,最终,好人只能习以为常,只能见老不扶,见死不救,习以为常,随波逐流。 白刀如果不松口,韩佑是否会要祸及亲族,答案,他给不了小王爷,他甚至给不了自己。 “今天似乎是我的幸运日,有了账目,几乎就是铁证了。” 韩佑展颜一笑,拍了拍手中的阴阳账本:“幸运的日子就要加倍努力的干活,殿下不如陪我去工部转转如何?” “学生自然是要跟随先生左右的,先生请。” 韩佑微微一笑,将周衍抱进了马车之中。 王海驾车,马鞭扬起,直奔六部九寺中毫无争议的最拉衙署,工部。 望着马车外,望着北市面容麻木的百姓,望着行走于南北二市的武卒,望着越来越宽敞人却越来越少的路面,望着路面上欢声笑语的公子哥,韩佑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向往哪里。 属于嘈杂却是脏乱差的北市? 还是属于幽静高雅满是诗社词楼的启文坊? 或是属于无数达官贵人削尖了脑袋也想有一席之地的泰隆坊? 韩佑觉得自己是喜欢北市的,喜欢北市的百姓,却不喜欢北市的样子。 想要改变北市,就要去那王公贵族才可居的泰隆坊,而想要进入泰隆坊,又要在启文坊士林之中有着一席之地。 思来想去,还有哑然失笑,自己,或许就是个四不像吧。 有着小市民的市侩,总想着干一番事业,更多的时候有谨小慎微挂念着老爹,挂念韩府所有人,可出了韩府,又想着去北市厮混,见不得百姓受苦,因为太过感同身受。 胡思乱想间,工部到了,周衍的轻唤声将韩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一大一小下了车,韩佑挠了挠下巴。 工部,好奇葩的布局。 红色高墙深厚,四周围着几十间小房,皆是班房,房比墙高颇为奇怪,布局既不严整也不富丽堂皇。 门口两个石狮子,掉漆的掉漆,缺眼珠子的缺眼珠子,两个衙役站在大门旁,和霍金附体似的摇摇欲坠,身体好似苗条一样来回微微晃荡面容无精打采。 若不是牌匾上书工部二字,韩佑还以为这是哪个落魄的府邸。 王海和郭鹏下了马车,后者叫嚷了一声,两个看门衙役这才睁开死鱼一样的双眼,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