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明,我本欲不想劳烦你,知你事务繁忙。可你家师娘不吃不喝已有三日,不把这背后的罪凶抓到再千刀万剐,实乃难消我心头大恨啊!” 谢家大老爷谢晚玉,早年进士出身,世代书香门第。其为人敦厚儒雅,从未与人有过争执或红过脸。可现在为着膝下唯一的嫡女,竟也忘却了身份,言语间变得狠辣起来。 陆琅舟收回目光,想起这谢文君毕竟是谢老爷老来得女,谢夫人又是个泼辣女子,所以半百过后,如今偌大的谢家只有谢文君一个子嗣。 谢老爷对他有师恩,虽然自己官职当得他一句“提督大人”尊称。但于情于理,自不能推却。 “老师放心,禛明定当为文君讨得公道。” 谢晚玉本来半白的头发此刻已全部雪白,眼底的皱痕和乌霜让整个人失去往日的神采,此刻虽然因着陆琅舟的一句承诺而有所缓解,但骤然失去爱女的悲痛却无论如何排解不了。 “父亲,您昨日彻夜未眠,为着身体考虑也要多加保重。如若文君在跟前,也不舍得见您如此辛劳。提督大人见您如此伤心,想必也过意不去。不如您先到东厢休息,留小婿陪陪提督大人,也好为提督大人提供些线索,早日抓到杀害文君的真凶。” 陆琅舟从手边的青碧色茶盏移到眼前弯腰抚慰白发老人的青衫青年身上—— 青年身形算不得魁梧,着一身竹青色结纽长袍,素雅清淡,像是立于寒霜之下带着微苦冷香的松柏。 陆琅舟左手袖下,五指轻盘着一串透青玉色佛串,想起不日前看过的关于这位赘婿姑爷的黄册录籍。 司马昀,永定府怀安县人士,年二十有二。家贫无亲,求学于广安县谢府书院门下,机缘巧合,就与这谢文君成了同窗。要知道这谢文君除了是谢晚玉心上的金疙瘩,还是永定府出了名的才女。当年谢晚玉摒弃闺阁之见,让谢文君入读了自家书院,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会堕于一个俗套的穷小子和富千金的话本故事。 司马昀让人把谢晚玉送了出去,再进门,旁边就多了个身形娇弱的女子。 “提督大人,这位便是文君当时身边的侍女,名唤小莲。当时——” 司马昀一脸不想再提这事,偏转头喘了口气后,眉头紧锁道,“当时小莲说,纵火之人乃是当日跟在文君身旁的另一位侍女,她把祈福的油灯撞倒,那黄色经幡经年许久,不知裹了多少层油污,见火就顺势燃遍整个庙观。当时她们几个被庙观里的烛烟熏得头昏脑涨,四肢乏力。文君她本就患有风寒,去昙檀寺前身体一直干呕不适,我还劝她过几日再去,她如果听了我的话——” 司马昀说话间语气已经不稳,眼眶红润。看来刚才在他丈人面前只是强撑着。 陆琅舟于是看向了这唯一的目击证人,“宋莲?” 小莲进来时本来就哆哆嗦嗦,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这冷不丁听到传闻中的‘活阎王’叫出了自己的全名,这下是真的被吓了正着,忙扑跪在地上,五指扣在地上。 “提督大人!小女不敢撒谎!我家小姐真是被火烧死的。” 陆琅舟微垂着眉,冷峻的眉眼掩着一团朦胧皓月,浅淡的瞳色映入女子跪伏颤抖的身姿。 宋莲,永定府广安县葫芦村人士,年方十六。十三岁时入谢府,因着乖巧懂事,直接被安排到了谢文君身边当侍女。家中有老父亲哥,但却不常往来。 陆琅舟把茶盏搁下,拂了下月牙色锦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轻飘飘说道:“你家小姐是不是被火烧死暂且不谈。不过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家小姐当时就一直待在佛堂里?” 宋莲抬头,把视线放在眼前的白底六合乌靴上,顺着回云暗纹的月牙锦衣,落在了一双搁在膝盖上、骨节匀称微突的修长五指上。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却饱含力度的手。手的主人似乎心情懒散,大拇指慢悠悠地转着一串青碧色佛珠..... 她不敢再向上,这活阎王,看来也不是如传闻中的那般鬼见愁。 “回,回大人,当时我去请昙檀寺的渺真大师来解签,远远看见佛堂里的火光漫天,我和寺里的僧人拼命喊人灭火。可是火势太大了,等到灭完火后,我们就找到了小姐——小姐当天身穿的一身绛红色襦裙,腰间挂有一条兔型玉佩....” 谢文君属兔。这么说也没错,只是—— “寺庙当时被烧死的死尸总共有六具,除去救火僧人一人,其余五人就应当是你家小姐和四位当时随侍的侍女。可本官按照你的说法,对这具腰间挂有兔型玉佩的尸体进行查验,为何却发现她身怀六甲、腹内已有个成型的胎儿?难道你家小姐挺着个大肚子,你家姑爷和老爷都看不出来她怀孕了?还是说你家小姐天赋异禀,就算身怀六甲,身形也与常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