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畋再度从舍人院离开的时候,已是打过三更响的两个时辰之后;期间,虽有人在外数度请示和问候再三,却都被李弘毫不犹豫的喝退了。除了两次例行喝药的间隙,他几乎都在提问和对答。 直到,来自中宫的一名女官,代表某人询问他彻夜滞留在舍人院之故;才不得不结束了这次会谈。尽管如此,在江畋的视野面板中,还是多出了一个分支任务场景:“太子的弘愿:进度(0%)” 好吧,似乎依旧和以前一样,是个基本毫无线索和暗示,也没有任何的失败代价,全靠自己揣测和摸索的流程。不过,按照江畋的初步想法,这或许涉及到李弘最后生命时光中,某些改变契机? 历史上,关于太子李弘的死因记录很少,也充满了各种疑点和传说;因为,他是明年(上元二年)四月,随帝后出行洛阳时,在合璧宫绮云殿,毫无征兆的猝然离世,因此不免充斥了各种阴谋论。 比如最夸张的说法是,他以监国太子身份庇护了,许多本该被清算的朝野人士和宗室,也多次悖逆那位母后的心意;因此在不便理由名正言顺废除的情况下,被武则天暗中下药,持续衰弱致死的。 然而这一次的会面,他给江畋留下的主要印象,更像是一名喜爱文学与学富五车,却多愁善感、心思细腻,感官敏锐却不失城府,还格外重视亲情的艺文青年;惟独就不像一个完美的王朝继承人。 因为他固然像个理想的儿子和兄长;但身为父母皆强势的东宫监国,私下里考虑东西的太多,也很容易太在意某个人和事;既缺乏独善其身、努力自保的果断与狠绝,也没有低调隐忍的决心魄力。 不过,江畋还是拿到了这位仁孝太子/未来的孝敬皇帝,所馈赠的一件信物——一小枚玉牌;日后凭借这个信物,可以随时随地的前往东宫所在;要求面见一次。当然,这并不是给江畋自己用的。 与此同时,在月色西沉、夜露湿重中,踏上归程的太子李弘,也在步辇上轻轻咳嗽着。满脑子都是那只自称“时空观察者”的狸奴,告知诸多未来消息,在持续冲击和荡漾着,犹自显得神不守舍。 以致未能回应步辇旁的连声问候。虽然他心中依旧不能确定,对方所称的将来一定发生;或是真正动机和立场。但若有万一,他还是想要竭力避免一二,那些据说已被载入史册传世的不忍言之事。 相比之下,他知道了自己的最终死期,大抵就在来年四月的洛都大内之后;反而是心中出乎意料的坦然了许多,就像始终蒙在心上的厚中阴霭,一下子尽数拂散一般;只剩对余下时光的规划筹谋。 至少,为了报答父皇母后的生养,还有维护余下兄弟姐妹的亲缘;他无论如何都要在离世前,竭尽所能的多留下一些东西。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弘如此专注,甚至连步辇何时停下来都未曾察觉。 在走下步辇之后,他身姿突然晃了晃,只觉一阵眩晕;却被身边的近侍苏文静,眼疾手快的连忙搀扶住。显然是一连两个时辰的夜谈,已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与气力了;以致都没法自行走回寝殿。 然而在被众人簇拥着,斜靠着躺下落帐之后;李弘却又下令苏文静,将诸位辅佐监国的宰臣兼东宫官,戴至德、张文瓘、萧德昭、李敬玄等人奏抄,给拿来分看;却见苏文静当场跪下哀声祈求道: “请殿下保重御体啊!您已在舍人院彻夜不眠,万万不可再操劳过甚了啊!老奴……老奴……实在不敢从命啊!” “苏中使,你也是侍奉孤多年的老伴从了;何以不明孤的心意呢?”太子李弘也深叹了一口气,有些吃力的道:“孤此刻身子虽然有些困乏,但精神劲头上却亢奋的很那,根本就无心歇息下来。” “既是如此,那苏中使你就从命退下吧!接下来,便让臣妾来替殿下,释读文书一二如何?”这时,一个女声也恰时在珠帘外响起;却是一身宫装云鬓的太子妃裴氏,跟随着女史、宫人鱼贯而入。 只见她们眼疾手快的迅速铺陈好一干,大小银盆、细颈银壶、雕花金盏和流花铜枝搁架等器物;由裴氏端着一碗琥珀色的汤药,款款走到太子李弘身前;微微屈身道:“且让臣妾侍奉太子用药。” “芝柔,还是你知我心意。”太子李弘也略显无奈,又温婉柔情的看着裴氏;微微别着眉梢将药汤一点点的泯下去;尽管如此,这浅浅的一碗汤药,还是李弘接连停下喘息,分作三次才完全喝尽。 然而这一会,踩着小碎步去而复还的近侍苏文静,也抱着一叠半尺高的扎子,用银盘送到了靠坐的李弘面前。由太子妃拿起其中一张顺口念到:“奏袁州豪雨成灾……”李弘却是轻声摆手:“过” 紧接着,裴氏又拿起下一份,继续念其封条上的详略:“奏修华原县谏议大夫孙思邈宅……”。然而已经闭上眼睛的李弘,却是再度摆手:“过。”。“奏南诏王细奴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