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锁链被拉起来令人牙酸的扯动声,前方水道延伸的深处,也传来了细碎摇曳的响铃。显然,已经触动了内里的警报机关什么的。然而,见到这一幕的先头军士,却是大受鼓舞的加快动作起来。 因为,这也意味着这条宽敞水道的尽头, 的确存在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物;而距离此番搜捕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因此,当江畋所在的河船深入其中之后,扑面而来哗哗激流声和明显的水汽湿润。 却是已经抵达了一个幽深而敞阔的水上空间。在这处宛如天井一般的环形水面上,一边是大股浑浊漂浮物奔流的数处进水口,另一边则是两条就此分叉开来, 又继续延伸向前的幽暗河道。 只是四壁上明显刚熄灭的照明灯具,还有一些被撞倒、掀翻的湿漉漉器物;以及水道边缘滑腻青苔上,被踩踏、蹭刮出来的新鲜痕迹,则显示着刚刚有人自此逃离开来。不过这也暴露了他们行迹。 因此,在手语和灯火信号比划下,蜿蜒而入的船队当即分出一部分,进入侧边稍小的河道探索之后,其余的人马就沿着水流急促起来的主河道,继续撑划向前;而越向前行,河水也越发浑浊起来。 随着不断汇流而入的多处下水口,水面上开始飘满了各种浮沫和形形色色的垃圾,空气中也从从最初阴湿水草味,变成了沉渣泛起的不可名状气息。撑船在前方开道的军士,也需要不断拨开障碍。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随着天顶上明显层层搭盖的梁柱、桩子的消失,而变成了砖石的天顶和四壁之后。顺着隐隐斜切向下的河道,突然自行加速的河船,也像是突然进入一个更加空旷的全新空间。 原本那种无所不在腐臭泛起的气息, 一下子就被突然出现的横向甬道, 和上方隐隐可见天光的竖井中, 所带来的对流空气给冲散了许多。这一刻,江畋就像是重回到,长安鬼市蛛网般的地下甬道。 只是,在这里那些可通车马的人行甬道,变成了可以并船而行的条条大小水道;而一道道严丝合缝的砖垒墙墙和粗大的支柱林立,浸没在水中。又在灯火的印射下,荡漾出一片又一片的明显斑纹。 也照出了墙面上,时不时出现的“物勒工名”铭刻,以及用来导引方向和注明用途的标识。这一刻,江畋身边的成士廉和辛公平,都不约而同的惊叹出声道:“这莫不是传说中的泰兴水城么?” “泰兴水城?”听到这个名字,江畋的脑海中不由再度浮现起,来自前身的一点记忆和典故。泰兴水城,顾名思义就是泰兴帝时,所兴修的洛都地下水道工程。因为其工程浩大,也被称为水城。 不过,泰兴帝修建这处地下水道工程的初衷,却是别有另一番故事。最早可以上朔到乾元三年,当时尚处于天宝繁华盛极, 最终梦碎于渔阳颦鼓声中,的安史之乱后期。天下各路兵马围住洛阳。 而作为最早沦陷的都邑, 也是叛逆之首安禄山、安庆绪两代称帝之处;也是叛军在中原腹地最大的据点。当时的洛阳城内,几乎猬集了数万叛军及十数万,自范阳四郡迁徙而来的叛党卷属、部众。 因此,当时身为围攻洛都的七路大军总帅,正是尚且还是皇嗣/广平王,却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先锋兵马元帅的泰兴帝。然而,就在泰兴帝踌躇满志,准备圆满收宫还都,却是由此爆发巨变。 当时,因为身为总帅的广平王/泰兴帝,极力约束和弹压军中将士,想要乘机劫掠地方的冲动;严惩各种残害百姓的不法行举;因此,隐隐积累下来的诸多不满情绪,最终在攻破洛阳城后总爆发了。 当时来自山南、河东、淮南、河西、陇右的各路兵马,几乎是争相冲进洛都城内,肆意的烧杀掳掠以为发泄和酬赏;到了后来干脆就杀红了眼,对于所能看到的一切活物,都不由分说举起了屠刀。 因此,杜(甫)工部有一首流传甚广的诗文:“殿前兵马虽骁雄,纵暴略与羌浑同。闻道杀人汉水上,妇女多在官军中。”描写的就是这种,朝廷缺乏足够犒赏,将领纵兵肆虐以为自酬的情景。 整整半个月,城门四闭的洛阳城内留出来的都是红色血水,而漂浮在穿城而过的洛水、洢水、谷水、通济渠、运渠上的尸体,甚至把河道淤塞起来。身为总帅的广平王,却连一支部队也没法约束。 甚至就连他的东宫卫队左右率,也不敢遵从他进城制止的命令;而是自发护送着他退回到河阳桥三关中。最后,还是正在后方长安稳定局面,筹备接引两宫还都的梁公,及时龙武、金吾诸军赶到。 才护送着广平王的旌旗,自玄武门冲进洛都城内,开始在街头就地执法,在一连串的冲突当中杀掉了,至少上千名不肯停手的将士;这才将洛都城内后续的大屠杀给平息下来;但已经十不存三四。 而当广平王写下的控诉血书,被送到了自平凉城还驾中途的乾元天子手中时,却被轻描澹写的留中不发,甚至连表面上的惩戒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