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涌出了泪,她想起了上次在围猎时林中遇险那次,她不忍心射小动物,对阿鲁说过,如果真到了亲人遇到危险或者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不会手软。 牧民说大可汗吃了败仗,那阿兄他们会不会也被人这样追击?会不会也面临生死关头?如果面临生死关头会不会还要分神担心她?不,不能让元叔和阿兄担心她,她也要学会保护他们。 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这口气给她带来了勇气,段先生并没有帮她拉弓,她含着泪,自己颤抖着手将弩箭放开,却并没有命中隋兵。 段先生没有责备她,也没有再托着她的手臂,语调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仿佛之前那个严厉的先生是另外一个人:“真是个好姑娘,来,想一想你元叔和阿兄怎么教你的,射出去......” 阿鲁默默地在他们旁边为他们掠阵,时不时射上一箭,还一心二用担忧地望一望菱歌。 菱歌抽泣着又射出一支弩箭,这次她瞄准了马头,马将那一身甲胄的隋兵颠下马去,轰然腾起大篷的灰尘。 就这样,菱歌的手越来越稳,开始她只是射马,时不时有隋兵掉下马去。但是看见掉下马的隋兵拿起弓箭顽强反击,射中己方人马的时候,她哭着瞄准了隋兵。 菱歌的弩箭第一次射中隋兵额头的时候,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难受,慌乱,焦躁,紧张或许都有,就是没有了害怕。但是她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射箭,稳稳地射箭。 段先生无奈地看着她,听着她的哭声,看着阿鲁一脸心疼的表情,感觉就自己像是做了逼迫她的恶人,这么紧张的战况,他竟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到底是考虑她第一次杀人,看看差不多了,第一次也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于是让阿鲁带她到后方歇息,看到阿鲁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由想起菱歌说起她阿耶阿兄如何宠她的话,他不由一哂,这几人还真是宠她,要不是......算了,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吧。 一刻多钟后,接到告急的阿休赶了上来。庞晃再是悍勇,被前后夹击也是不敌,留下一地的尸体无奈败走,阿休他们不知道杨弘的主力离这儿还有多远,也不敢乘胜追击。 但是菱歌他们也损失几百人马。 段先生和阿休面色沉重,他们已经露了形迹,恐怕不久就会有更多的隋军到来,只好不停歇地加紧往沙碛地那边赶,连阵亡的将士也只能挖个浅坑草草埋了,如果能脱险,再来收殓。怕野兽将尸体刨出来,又让骑兵纵马将坟茔踏平踏实。 菱歌望着那些沉默着掩埋袍泽的骑兵,又看看无人掩埋的隋兵发呆,那里面也有她亲手了结的人,这会她才觉得手脚发软,恶心欲吐。 阿休看她一脸泪痕,脸色苍白,故作轻松调侃她:“哎哟妹妹又掉小珍珠啦?这次是不是被吓哭了?”阿鲁不满地看他一眼,一直和阿休在一起的伊斯丽发觉不对,也瞪了他一眼。 阿休莫名其妙。 菱歌迷惘地看着段先生问:“先生,为甚么到处都是杀来杀去的,你杀我我杀你没个停歇?” 段先生抬头望向天空。天永远是那一片天,天道无情,永远沉默静观世间,这天下的人,却任谁也逃不过这贼老天的翻云覆雨手。 他悠悠道:“你忘了我给你们上课讲过,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争,争则乱,乱则穷。总有人欲无止境,总有人想自己活得比别人好,把别人踩在脚下,要别人死,不想死的,也只有拿起刀来了......千百年都是这样,弱肉强食而已,如要分个对错,那你就钻牛角尖了。”段先生的声音像旷野吹过的秋风,苍凉,空寂。 菱歌怔怔地看着他,段先生摸摸她的头,“小脑袋瓜别多想了,努力活下去,好好活着才是你该想的......适才,我是不是将你逼得急了些?” 菱歌摇摇头道:“我知道先生是为了我好,我也不想阿兄他们分心,”打起精神,好奇问道:“先生,你如何懂得这么多?你不是文夫子么?怎么会懂武事?” 段先生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看向她:“我虽非出生六郡,但也是富足良家子,我记得跟你说过,我们家族人丁兴旺,叔伯们虽骄奢淫逸......但他们也是自小修习武略战备,精通鞍马骑射,”他轻轻侧头想了想,微笑道:“你就当我家学渊源吧。”(见第66章英雄美人) 菱歌这才想起段先生好像跟自己说过因为叔伯们得罪了另外的大族,家族罹祸才避难到此,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 段先生微笑道:“这会好一点没?难为你了,晚上要是睡不好,叫伊斯丽陪你一起睡知道么?”菱歌感激地点头,段先生又摸摸她的头,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去安排出发事宜。 菱歌想段先生好像挺喜欢摸自己的头,像在摸“太后”似的,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喊住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