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宽就地为帅,相府长史高颎为副帅,在沁水西岸陈兵列阵,声称讨伐逆贼,双方就此展开了拉锯战。 长安城中掀起血雨腥风,不仅宗室人人自危,子弟折损大半,官宦人家每天也有不少被禁军六卫破门。 尉迟家也是长安城中的累世高门显阀,姻亲故旧无数,早早投向杨坚的,躲过清算,与尉迟迥关系亲密的家族,都被投进了廷尉府。 而代王府,不知道是因为杨侧妃的缘故,还是因为代王不在府中,只有妇幼孺,廷尉府暂时还没有来传讯拿人,不过唐元告诉宇文玘,王府周围有人监视,所以他进出打探消息非常小心。 相州那边不断传来的战事消息,一会儿是尉迟迥大败韦孝宽,一会儿是副帅高颎背水一战,差点活捉尉迟迥之子。 宇文玘却越来越焦急,父王走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不知道父王是不是说服了李家外叔祖父和大舅父?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心底的那种不祥之感却挥之不去,看见母亲病弱的面容和弟妹依赖的眼神,他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担心和忧惧。 大概是日有所思,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和阿康菱歌,正在院子里带着夜明珠玩耍,李令姬突然跑过来,指着夜明珠对侍女说:“来呀,给我把她的夜明珠捉了,做烤豚吃!” 菱歌大哭起来,他恼怒地叫李令姬走开,李令姬忽然斜着眼瞪他:“哼,以为我稀罕你呀,我有杨家阿兄。”他心想那你就去找你的杨家阿兄啊,他低下头继续给菱歌编花冠。 这时,李令姬忽然掏出一把刀,朝他胸前一插,鲜血汨汨地流了出来,他正在想,怎么一点都不疼呢?胸前插了一把刀的变成了父王,血把他的衣服都染红了,菱歌伏在他身边哭泣。 他急得满身是汗,二舅舅李崇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他哭着说:“二舅父,快给我父王止血啊!”李崇却摊着手说:“我也没有办法呀,我没有大相国的手令啊!” 他急得要命,心想止血为什么要大相国的手令啊。 父王胸前的血不断涌出来,浓稠鲜红,像一条小溪向他流过来,他觉得透不过气,一下子就惊醒了。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胸口闷闷的,像梦中那么难受。 梦中的情景是那么清晰,清晰到他鼻腔里好像还充斥着血腥味,令他像在梦中那样落下泪来。 他忽然一阵胆战心惊。他不像阿康心无城府,他是代王府世子,父亲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远远多于阿康,他遇事也会多思量几分。 这些天,长安城中的惨剧和受到的冷眼,已经让他不能不起了防备之心。想起莫名其妙的这个梦,想起李令姬在梦中叫道“我不稀罕你,我有杨家阿兄”,又想起上次去李家碰到独孤夫人和李令姬的情景,他的后背密密地爬上一层冷汗。 越不想往那个方向想,越会忍不住去想,假如舅父他们投向了杨坚呢?这样一猜测,似乎父王始终没有消息才有了解释,二舅父那样冷漠也有了原因。 父王是否平安呢?他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他喘着气爬起来,喊醒了外面守夜的小刀,小刀这些日子不离他的左右。他让小刀把他父亲唐元悄悄地叫来。 唐元听了他的猜测,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百思不得其解,代王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大家都没往这个方面想,实在是李家和皇家的关系太深了。开始大家只想着李府是不是想明哲保身,可是万一李家和杨坚早有了约定呢? 宇文玘瞬间就下了决定,对唐元道:“元叔,不管是不是,我决定不能坐等了,我要出去寻父王,你替我点几个老成一点身手好的,小刀去收拾东西,天不亮我们我们就翻墙走,赶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出城,走晚了,我怕有变故。” 唐元看世子年纪这么小就很有决断,又欣慰又不放心,要跟着一起走,宇文玘摇头,道:“我这一走,不知前路如何,府里留下的都是妇孺,元叔你留在在府中坐镇。” 又沉吟道:“我母妃应该碍不了谁的眼,阿康和侧妃......大相国多少会看顾几分吧,菱歌有我母妃......” 唐元却坚持道:“以往我一直跟着殿下,从没离开过,这次殿下去并州,却特意把我留下来,叮嘱我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世子。王妃有李家看顾,确实碍不了谁的眼,就让小刀留下来吧!我是不会违抗殿下的命令的!” 宇文玘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他摸黑去拜别了母亲,怕母亲伤心,只说代王那边有了消息,他要去接应父王。 李妃看着这些天瘦了不少的爱子,既舍不得儿子,又担心丈夫,看着越发像一根秀竹的儿子伶仃走远,真是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