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赵王府陪同样难过的阿休。 李妃知道这事没法劝慰,只能依靠时间的流逝来抚平伤痛,于是对他温和地说:“玉儿,别难过了,出去和弟弟妹妹玩下,啊?” 宇文玘一向十分懂事,知道母亲身体病弱,也不想让她操心,于是点点头出去。 外面,菱歌和阿康正商量要在院子里给夜明珠洗个澡。不说李媪生气,连杨侧妃也跟着阻拦,一是怕搅了王妃清净,二是夜明珠昨天害她摔断了白玉钩,她还没消气。 李妃却一心想让儿子开颜,希望两个小的闹一闹,可以让宇文玘不要那么难过。于是一叠声地叫人去准备东西来。李媪气得要死,却无可奈何。 阿康和菱歌闹,宇文玘先还端着,后来还是忍不住加入进来,小香猪被三人摆弄得不停嚎叫,院子里被他们搞得一片狼藉。 李媪在屋子里时不时探头看一下,气得头上的翻刀髻杀气腾腾,快要化作一把刀劈将下来。 可是多年以后,当李媪两鬓苍苍,步履蹒跚时,当年那么讨厌的两个孩子,她却怎么都记不起他们的样貌了,就连她最心爱的小世子的面目也模糊不清了。 该就寝了,宇文玘亲自送菱歌回冯氏居所。 冯氏住的木兰园不若李妃的正院疏阔大气,却十分精巧雅致,像一个南国的仕女。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片刚刚绽放的白色木兰花。树上不叶而花,唯见一树树白色如素娥千队,在宫灯的映照下,玉雪生辉。 而再往里走,开得最盛的又变成了梨花,一团一团的如冰雪,暗香浮动。风拂过处,有片片梨花飘飞,屋中有琵琶断断续续的幽咽声,竟让人觉得如梦凄迷。 宇文玘虽然喜欢菱歌,但对冯氏很冷淡,对木兰园中诸人也傲不为礼。 见菱歌的傅母姚娘迎了上来,于是拍拍妹妹转身而去。菱歌还对着他的背影喊:“阿兄,记得明天一起给夜明珠做窝啊!” 姚娘带了菱歌进了正房。屋内兰香细细,烛影轻斜。她阿姨冯夫人正坐在窗前的榻上弹琵琶,转轴拨弦,年轻美丽的脸上有一丝恍惚。 菱歌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这种气味她并不陌生。 清冷温文的父王偶尔会在阿姨这儿小酌一杯后,一边听曲一边亲她的小脸,笑眯眯地叫她:“我的宝宝儿哟!”夸她长大会比她阿姨更美,他要给她找个最好的郎婿,一生尊贵,一生安稳。 阿姨往往会轻轻睨父王一言,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菱歌小大人般点头道:“阿姨喝酒啦?” 冯夫人轻轻拨一下弦丝,慢慢说:“今日是我一位故人的忌日,就敬了他一杯酒。”菱歌打着哈欠问:“谁呀?我认识吗?” 琴弦“铮”的一声,过了一会儿,她阿姨笑道:“你怎么会认识呢?” 夜半,似梦非梦中,菱歌感觉仿佛是阿姨搂紧了她,有模糊的低语在耳边,她感觉脖子一热。她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想问,可眼皮像粘住了似的,一不小心又坠入了梦乡。 窗外,月华清冷,更漏一声长似一声,让人平添惆怅。 隔日辰时,李妃按品大妆妥当,带着菱歌,在王府侍从的护卫下往皇宫而去。 李妃去的是弘盛宫。今日是解忧公主启程北上的日子,皇帝诏令,宗室女眷一应送辞由弘盛宫主位杨皇后主持。 李妃和菱歌到弘盛宫的时候,前殿已是衣香鬓影,皇室女眷济济一堂。 而后殿中,一着深青色华丽祎衣的女子端坐在妆镜前,皱眉望着镜里,正是大周朝皇后杨丽华。 杨皇后乃大司马杨坚之女,二十上下的年龄,长相端丽,此刻眉目却带了几丝愁苦之意。 身旁女官是她从宫外陪嫁进来的贴身侍女莹月,她将博鬓给杨皇后正一正,端详一下,然后拿起妆柜上的首饰花十二树冠给杨皇后戴好,轻声道:“女君遣人来说,今日就不入宫了,待公主出宫去时,女君在宫外和众人一起相送即可,望殿下不必忧心。” 杨皇后幽幽道:“都是我无用,不能讨陛下欢心,还言语连累阿母替我告罪。那日在正阳宫中,阿母额角都磕破了,陛下才肯见,一想起来我这心就像油煎了似的......” 莹月叹口气,想起那日自家女君带伤出宫后,皇帝又使内监传口谕斥责:“尔既入我天家,为我朝女子垂范,则更需谨言慎行,修身克己,不要忘了谁才是天下至尊!” 杨皇后当时就羞得伏地痛哭,一连托辞病了几天。 想起前情,莹月也替主子难过,轻声劝慰道;“女君今日不进宫,一则是怕殿下看了伤感,二则怕陛下余怒未消,因此不进宫倒好,恳请殿下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