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是三百一十三文钱,买了一斤酒曲花掉三十文,她这一趟得了二百八十三文钱。 等长青找来的时候,许杏已经还了秤,坐在路边上等着了。 长青看着她毛茸茸乱蓬蓬的发顶就笑了:“看来生意很好。” 他一边说话一边就推起了独轮车,许杏争不过,也就随他去了。 跟在长青身后,许杏脚步轻快,神采飞扬的。等出了镇子,四下无人,她才说:“范大哥,我今天得了好几百文钱哪,回去交一百文红薯钱给奶奶,还分你六十一文呢!” 长青也微笑起来:“那可好,你可真有本事。”要不是时运不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她凭本事支应门户、养活自己显然完全没有问题。 许杏不知道他在感怀什么,只在心里算着自己的小金库:“不知道啥时候我能攒出一两银子。” “有了银子,你想干啥?”长青忽然有些好奇,不知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啊?那也得先有银子啊,我就见过铜板,好还没见过银子什么样呢。”许杏郁闷了一会儿,还是认真计划着下一步,“要是有了银子,范大哥,我想买几个大坛子,再打一套好的蒸酒的家什,行不行?” 还真是一心扑在这些事儿上。长青有些失望,却又觉得这才是他慢慢熟悉了的许杏,便也不再琢磨别的,而是道:“自然是行的,我去跟奶奶说。” 什么时候才能不必事事请示呢?许杏心里想着,嘴上就道:“等我以后离开范家,就能自己拍板了。” 长青皱了皱眉,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说了一上午的话,许杏也累了,长青不说话,她也没开口,只当长青读书也累了。 快到村口的时候,长青才说:“坛子不必去镇上买,里正的大女婿家就是做这个的,有个小瓷窑,专门出粗瓷家什,就在后山的东岳村,得空我领你去。” “那你跟我说是哪家,我自己去就行,不要耽误你读书。”许杏连忙说。 “不妨事,别看是邻村,其实近得很。”长青道。 到了金氏那里,长青的说辞又不一样:“奶奶,这一百文是那二百斤红薯的钱,许杏今儿把东西都卖了,我手里还留着不少呢。” “那就好。”金氏把钱拿进里间,放进钱盒子里,收拾好,才转身出来,坐下跟长青说话,“我就盼着你读书能读出个明堂来,那样我也有脸下去见你爷爷。不过这读书科举可是个费钱的营生,奶奶撑到现在,也是拿不出银子了,你爹外头的生意赔了本,这回清明也就给了我三两银子,都拿去还了帐,你看咱家这买粗面的银钱还是许杏交回来的呢。” “奶奶我明白,我去考学就用许杏攒的钱。只是先生说了,明年要考的话,今年年底以前得凑十两银子,要请人做保,到时候要是不够,还得请奶奶出面帮我借一些。”长青半垂着头说。 话是这么说,他却心中冷笑,盼着他读书是真的,不想投入更是真的。前世他是五年后才考秀才,用的是之后几年攒下来的他爹给的压岁钱,老太太不见兔子不撒鹰,直到他考举人之前才象征性的给了一两银子。 如今还真是托了许杏的福,他想。 老太太眼睛眯起来:“这考学真是个烧银子的营生。你好好读书,只要你能考上功名,到时候便是拿出我的棺材本也使得。” 长青也无所谓她说的前提是“能考上功名”,低声应了,又道:“我看许杏做得还行,平常也有空闲,便想让她多做一些,明天我想带她去东岳村买俩坛子回来,也好多酿些酒,您看行吗?” “行,若她能挣出来,便随便你们,只是别耽误你读书。还有五百斤红薯,若要用,就让许杏都加工了便是,钱给我,咱们便先买粗面吃,比直接用红薯换面划算。”果然,不用老太太出银子,她便不很干涉。 他出了堂屋,就看见许杏在拿着粗树枝扎架子。 看着阳光下她忙碌的身影,专注的神情,长青方才的那些阴郁情绪也尽数散去,他忽然觉得,其实这个家里也有让人觉得轻松欢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