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话音未落，汝统突然推门而入，慌忙道：“郡主，药棚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他这时方才看出，面巾下另一个女子竟是王如意，震惊后欲行礼，只见王如意摇了摇头，问道：“你怎么样？” “回公……小姐，无碍。” 王如意先是声讨一番：“穆乾去郁城之事，你知不知道？” 汝统的眼睛不自觉地垂了下去，带着悔意懊恼：“属下不知。” “他走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王如意追问。 汝统：“一切如常。” “没什么人接触过他？” “没有。”汝统肯定道：“我这几日日夜思索，反复琢磨，并无半点异常。” 文梵音打断了她二人的叙旧，道：“这些稍后再说，先去外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汝统边走边交代道：“是朱大夫，朱大夫不行了。” 王如意跟着他二人仓促前往村后临时搭建的药棚。 放眼望去，药棚内的惨状令王如意不觉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如画里的无间地狱，画作不过是入眼的狰狞血腥，这里混杂着浊臭与污气，充斥着□□与哭喊，真实程度自是画作所不能及。 文梵音走向床上躺着的男人，这人已是弥留之际，双眼浑浊，呼吸急促。 “朱大夫？”文梵音欲握住他的手，却见这人用尽全身力气躲避。 汝统随即拦住她，提醒道：“郡主，碰不得。” 文梵音眼中含泪，道：“朱大夫，我……” 朱大夫指着药间正在熬的草药，喉咙间发出如野兽垂死般的低吼，似是万般不甘心，却仍旧无可奈何。 众人看着他这姿态，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无人能知晓他此时究竟是何意，只觉是将死之人咽气前的异动罢了。 倒是一旁的白莲立刻驾轻就熟上前，依照他的手势将草药递过来，朱大夫低头看着那尚未煎好的药草，使劲摇头，双眼狰红。 白莲毫不顾忌地握住了朱大夫的手，附身在他耳侧，安慰道：“朱神医，药草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你别急。” 朱大夫似是被这话缓解了许多，只茫然点头回应，却肉眼可见地失去了精神，表情愈发呆滞。 文梵音担心白莲这样近地附在病人身旁，易受传染，才想出言提醒，却被一旁的许阿婆看在眼里，恭敬解释道：“郡主莫担心，这几日有熬不住下去见阎王的，都是莲丫头在旁送他们上路，你让莲丫头念一念，他们路上便不用受罪了。” 朱大夫似是仍有千言万语，却再也挤不出半丝力气，那最后的一口气，合着胸间万缕浊，缓慢而悠长地吐尽。 白莲在旁念起了经文。周围人再次恢复如常，煎药的煎药，清扫的清扫，生命的逝去如水开，如火灭，只是再寻常不过。唯有两个表情呆滞的男人在旁候着，待白莲念完经，熟练地将人卷进草席，放到木车之上。 王如意小声问道：“这是要把人拉去哪儿？” “后山。”汝统答。 “那不就是旁边？”王如意看了看尽在旁边的小路。 “是。” 王如意：“如何处置？” “焚烧。” 她看着木车沿小路前行不过几百米，便在一旁的空地处停下。短短两道印在泥泞小路的车辙，在这里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王如意心中郁结，随几人一路无言再次回到义棚。 汝统：“外面还有些活计，我先出去了。” 王如意点头。 文梵音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解释道：“他帮了大家很多忙。” “你说汝统？” “嗯，他是习武之人，年轻有力气，平时镇子里的苦活累活他都揽了去，有他在，白莲和许阿婆都轻松了许多。” “那就让他做吧，”王如意道，“有事做也好，免得他心里不痛快。” “我起初也怀疑过穆乾是这场时疫的罪魁祸首。”文梵音道，“可看汝统的样子，又不像是。哪里也没有主子搞破坏，下人做好人的道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做戏。” 王如意：“谢谢你，可惜你哥哥看不到这些。” 文梵音感叹道：“是因为他站得太高了，我父王也一样，他们都站得太高了。” 王如意想起方才之事，问道：“今日去世的那位，是大夫？” “嗯，父王差了三位大夫，他是医术最高的那一个。”文梵音道，“现在他没了，怕是魍魉镇百姓最后的活路也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