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众和尚如来时一般,在街道人群的拥簇下,车马行至北洲府紧闭的城门。 “开门。”为首的大和尚对守将令道。 守将似是不甘心,迟迟不肯挥手下令。 大和尚拿出迦蓝的皇令,道:“见此令者,如见圣上!” 一群人即刻乌泱泱地跪了下去,只有那名守将仍是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身边同僚慌张地摁住他的脑袋,结实地磕到了地上。 “放行!”同僚扯着嗓子提他喊道。 门缓缓打开,马车徐徐而出,无一人敢上前阻拦查验。 王如意透过马车缝隙,看向那名守将,直到队伍离开,那人的身子也没再站起来。 他下跪的样子,像是被人打断了脊梁,这一断,便接不回去了。 当日,穆乾说,今后在面对天祈人时,南疆人将永远是跪着的。 他说对了,他曾经誓死想维护的主权,如今已不复存在了。北洲府一切如常,百姓和乐,富足安康,这几年的日子也并未让人觉得归降一事有何不妥,甚至通商贸易愈发频繁,还算是件好事。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南疆人才会意识到,归降一事究竟何舍何得。王如意心中戚戚然,一时间说不出是何滋味。 马车行远,在进入镇南关天祈地界后,李时年同迦蓝和大和尚告别。 迦蓝一直闭着眼睛敲木鱼,像是从始至终都看不到他二人一般,大和尚又上前欲交代几句,但李时年显然无心听,只扯过马匹招呼王如意过去。 “我们走。”他跃身上马,对王如意伸手道。 王如意熟练地拉过他的手,二人同乘一匹马,飞快地向若水城奔驰而去。 魍魉镇内,穆乾正喝着汝统递过来的补药,他痴痴地看着不远处的镇口,问道:“第几日了?” 汝统回道:“公子别担心,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穆乾的眼睛像是长在了镇口处,任汝统如何规劝,仍是一动不动。 汝统:“窗边人多眼杂,这镇子又都是污浊混气,公子腿伤未愈,不宜久站,还是去床上歇息会儿吧?” 穆乾不答,只是这般专心地瞧着。 汝统:“公子可是后悔了?” “你指哪件?”穆乾轻声道。 “疏远公……姑娘这事。”汝统道,“当年公子害怕连累她,便自甘堕落,醉生梦死,只想让她早日死心离开,可是后悔了?” 穆乾叹道:“可是她还是没走。” “公子若是能再狠心些,在那些店家欺辱她时,街痞流氓挑事端时,官府衙门刻意为难时,不偷偷帮她解围,护她周全,便由着思服阑关张,姑娘受些委屈,自然会走了。”汝统道。 “可我见不得她受委屈。” “归根到底,还是公子心里想留下她。” 穆乾:“留不住的总归留不住,赶不走的也必然赶不走。” 汝统有些赌气道:“便为了这儿女情长不要南疆的江山了吗?” 穆乾回道:“南疆的江山,在归降的那一日就已经没了。” “王上明明许诺过公子,若是公子愿意,他必然助公子……” 穆乾厉声道:“做天祈的奴才吗?” 汝统低头不言。 “父王是说过,只要我肯将意儿献去和亲,他愿意助我重得世子之位,可是这表面上光鲜的南疆王,不过是天祈的狗,我宁可做个废人,也绝不会做天祈的走狗。”穆乾咬牙回道。 汝统暗暗担心,此时穆乾尚不清楚王如意是用了怎样的条件换来他的新生,亦不知当他知晓后,会否愿意做敌人手中的那枚棋子。 汝统不再言语,默默收拾好药碗,准备拿去厨房清洗,却被一老妇抢了先。 “阿婆,我来就好。”汝统道。 老妇人笑道:“你一个大小伙子,哪会做这些,还是我来吧。” 汝统有些犹豫,却见白莲上前道:“公子还是让许阿婆来吧,镇子内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出端倪,恐怕不太好。” 汝统松开了手,试探问道:“姑娘知道我二人的身份?” 白莲摇头。 “那何出此言?” 白莲:“是郡主将你二人托付于我时交代过,要我务必藏好你们,加上公子平时格外警惕,我大概猜测你们的身份是不便对外人道的。” “你不好奇?” 白莲:“我们魍魉镇的人别的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是刻在骨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