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再次上路,途中尚算顺利,没再遇见山匪也没遇到桓府车驾。当马车终于驶入了晋国国都金陵,李逍张大的嘴就没合上过,只觉一双眼不够看的。 原以为铃州已然热闹,谁想与金陵城比起来差了万千气象。高大的城墙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城外遍布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流民,城内则是万般风流千种繁华。街巷纵横商旅繁茂,河道逶迤,烟柳画舫市列珠玑。 当马车驶入了长长的墨羽巷,路上行人渐少,他们在一座嵯峨的院门前停下,古朴的门楣上写着刚劲有力的两个字“齐家”。 天色将晚,谢戡让谢智领着李逍吴痕先下去安顿,自己则去给父母请安。 吴痕行动还不方便,谢智也不知从哪寻摸来辆推车,由他推着吴痕在前领路,李逍跟在后面也不知绕过多少楼宇高阁,走过多少曲抄回廊,旦见府内花木扶苏,亭榭廊槛宛转其间,终于听到谢智说:“到了。” 李逍打量眼前这处偏的不能再偏的偏院,用手挠着下巴,“你家公子怕是在府里不受待见。” 谢智不解,“逍姐何出此言?” “他幼时便被送走,府内居所又偏隅犄角,很明显了不是吗!” 对她清奇的脑回路谢智感觉哭笑不得,“公子选这处听波园原是因为这里安静,练功不会被人打搅,且园内有角门可直通大街,被我从里面插死故才从前门绕了一大圈。还有公子得大机缘才能拜在无相子大师座下,金陵有多少王孙公子羡慕而不得,怎会是不受宠被送走的,逍姐不要玩笑。” 李逍指着园门上两个狂放不羁的鬼画符,“听波?你说的是这两个字!” 谢智点头,“我家大公子醉后泼墨而就,浑然一笔天成,每字值千金!” 李逍差点笑出声来,千金!与自己写的鬼画符差不了多少。 听波园乃谢戡独居之地,园内布置与整个谢府清雅的风格迥异,花影幢幢树影婆娑,几间草房尽入眼底,甚是朴拙。因园子一直空置,谢戡又不喜人来,仆役放下行李便自离开,想来打扫归整还要靠自己。 收拾完房间又为吴痕煎好汤药,等李逍就寝时辰已不早,谢戡还没回来,她因身体困顿便没坚持等他,回房沾上枕头便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翌日巳时,睡来四下并无人在,吴痕也不知去了哪,不过堂屋的几上倒是放着几个馒头一碟小菜和一碗白粥。 用过早饭都没见有人出现,她伸着懒腰往园子深处走。人间四月芳菲,园内密密匝匝种了许多海棠,如今正竞相吐蕊,挤挤挨挨开得如火如荼,远远望去如云蒸雾绕般繁盛热闹。 走了不大会远远瞧见谢戡等人围在一株大树下,走近瞧见树下摆了张石桌,吴痕正与一男子隔桌对奕。那男子看上去比谢戡年纪略长,外貌倒与他有四、五分相像,她便知此人应该是谢戡兄长。 谢戡见她过来为其介绍,“这是我大哥谢衡,表字定之。这是李逍,昆仑派弟子。” 李逍上前与谢衡见礼,“怪我睡过了头,应该是我去拜见谢大哥,谢大哥勿怪。”低声问谢戡,“你怎么不叫我。” “见你睡得熟,叫醒你有些于心不忍。我大哥为人洒脱不羁,并不介意这些。” 李逍心道话虽如此,在人家里作客多礼些总没坏处,眼见谢智一旁拿出茶具,遂上前接过将煮好的茶汤盛了一碗递给谢戡,“你尝尝,可是好了。” 谢戡接过呷了一口点头。李逍转身盛了一碗给谢衡,适逢他抬头,一双丹凤眼望着她似笑非笑。 棋盘上的棋子渐次落下,棋局走向逐渐明晰。吴痕的棋艺超出了李逍原有的认知,进步很大,她自叹不如,但尽管师弟精进如斯仍不是谢衡的对手。 果然吴痕落子越来越慢,每每总要思索良久方才落下一子,而谢衡落子却很随意,举重若轻间杀得吴痕丢城弃地。 当吴痕又落下一子,观棋的谢戡轻轻摇头,李逍则叹了口气。 这二人异口同声,谢衡不由轻笑,“你俩倒是默契。” 吴痕心中一动,谢师兄和师姐可是瞧出了不妥,于是问:“怎么,这步棋走的不好?” 李逍轻声道:“岂止这步不好,你不过在困兽犹斗。” 吴痕低头看向棋局,接着手撑桌案起身,“谢大哥棋艺高超,吴痕心服口服。” 谢衡笑着摆手,“不必过谦,我无非介日无聊瞎摆弄,熟能生巧罢了。” 李逍知道他当然不会这般简单,不然如何是谢智口中惊才绝艳,让天下文人敬仰的金陵三杰之首。 谢戡询问大哥是否再奕一局。 谢衡将茶盏放下道:“这时侯母亲已诵罢小课,我们去向大人们请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