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铃州往东,一路翻山越岭穿州过府,离金陵愈近道旁的流民乞儿愈多,从三三两两及至成群结队。 “怎么回事?”坐在车辕上的谢智不解,“我晋国物华天宝国富民强,前后不过短短三年,今次下山为何出现这许多流民?公子,他们打哪里来的?” 随着氐部强势崛起,屡犯边境,去秋今春国内又遭遇雪灾水患,晋国即便富庶也抵不过连年战乱叠加天灾,门阀倾轧士族无暇他顾,而国库空虚则无法抚恤受灾的百姓,溃败身残得不到安顿的老兵,被战火吞噬失地的农民只能南下逃荒至富庶地混一口饭吃,所以越往金陵流民越多。 “都是些老兵和灾民,阿智,把孙族长送的东西都搬下去分发。” 说话间几辆富贵人家的马车吆喝着呼啸而过,来不及躲闪的流民被溅了满头满身的泥水。 谢智抻长脖子看清印在马车壁上的族徽,“公子,那应该是谯国桓氏的马车。” 谢戡想,桓源为人虽霸道,治军却甚是严谨,这些年他领导北府军一直抵御鲜卑大军南下,可惜他虽骁勇善战,无奈族中子侄却无人能继其衣钵,如今族人纵马扰民,正应了那句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道旁有人本在布施,里三层外三层围满等候食物的流民乞儿,桓府急驰而过的马车将泥水溅起,流民躲闪不及,连着食物也有些被泥水溅脏。布施之人拨开人群站在路边想叫停马车讨个公道。 桓源位列三公,谯国桓氏作为晋国的顶级门阀,驾车的仆役自然未将乡野村妇放在眼里,马车依次疾行而过。有流民气不过,向一辆车壁扔泥巴泄愤。只是还没等来桓府仆役的呵斥,行进中的马车后厢突然掉下来一个妇人,因为车速较快她摔倒在地,在众人的诧异声里妇人挣扎着蹒跚爬起,一瘸一拐脚步不停地向相反的方向急奔,仔细看,奔跑的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众人尚未搞清楚状况,前边桓府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辆车上陆续跳下三名仆役打扮的壮汉,很快追上妇人一把将人扯住。妇人连声发出尖叫,抓她的却不管不顾只揪着人不放。妇人拼死挣扎张嘴咬上那人手腕,那仆役似是恼了,一把将她怀里的孩子拽出,孩子被吓得大哭,妇人尖叫着手脚并用飞快地扑向那抢了她孩子的人,意图将孩子夺回。 妇人本弱为母则刚,只是她如何是这些仆役的对手,流民中有人想替妇人出头,不想几下便被打翻。 布施女上前拦在妇人身前将仆役隔开,冲腋下夹着婴孩的那人道:“将孩子还给她。” 那人叱道:“哪来的野丫头,管什么闲事,闪开。” 一直抻着脖子看热闹谢智笑拉住谢戡,道:“公子料得果然不错,那不是逍姐么!” 谢戡显然也看见了,叫住要跳下马车的谢智,“你干嘛去。” “去帮忙呀。” 谢戡知他们不是李逍的对手,谢智过去反会添乱,“你等一等。” 李逍的横插一杠让三名仆役略一错愕,很快一人骂骂咧咧地走近,“臭丫头,别说爷没提醒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上来冲她面目就是一拳,未因她是女子而惜力。 李逍站着未动,那人却一拳落空,不由咦了声伸手又是一拳,再次失手,面上便有些挂不住,骂骂咧咧道:“臭丫头,找死也不打听下,爷捏死你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说话间一记直钩拳冲她面门抡来,这一拳若打中结果可想而知。 那人拳风拂过李逍鬓间发丝,她略一移步,眼前顿失人影,一拳抡空,后背却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整个人冲向道旁坑洼不平的泥地,飞溅的泥水将附近看热闹的流民迫得纷纷退让。 眼见同伴吃亏,剩余二人互相对视一眼抬腿冲李逍踹去。李逍转换步法身形微晃,那二人拳脚落空连她身形亦未看清,一人臂下陡空婴孩被李逍空手夺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三名壮汉被她耍得团团转,浑身泥浆狼狈不堪。 妇人眼前一花,婴孩失而复得,她不由抱紧,小心地查看孩子是否受伤。 护卫的家丁眼见三人合力竟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当即分出一半来组阵拔棍,动作一气呵成。 彼时豪门世家有豢养武者保家护院的习惯,李逍见这些家丁的服饰与适才三人不同,行动间配合默契,出手干净利落。论武功,这些人自非她敌手,只是下山后的经验告诉她,万事不可掉以轻心。 谢智见逍姐被人围住有些着急,“公子,他们以多打少,逍姐不会吃亏吧。” 李逍的武功,除了数得出的那几位,鲜少有人会让她吃亏。 “我们还是过去帮一帮。” 谢戡瞥他一眼,“你时常抱怨她好吃懒做,又对你颐指气使,如今这般维护她,倒叫我不太明白。” 谢智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