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护坐得距离顾宝珠很是有一段距离,气氛沉闷得像是大雨前的空气。
顾宝珠紧抿着嘴巴,一会儿左腿压右腿,一会儿右腿压左腿,无论如何说不出想要中途去厕所的意愿。
妈的,出发前喝水喝太猛了。
她忍不住看向崔护,脸上露出纠结和苦恼的神色。
崔护的黑发落在脸侧,漂亮的眼眸垂下,像是在沉思着什么,微微放松的姿态让大衣滑落两侧,露出西装面料不经意间堆积的褶皱,颇有些颓唐的高不可攀的贵气。
感受到顾宝珠的视线,他扭头看了过来,冲着顾宝珠露出礼貌温和的笑意,语气轻柔,“怎么了吗?”
“……没事,”顾宝珠摇摇头,眼皮飞快地跳了一下,连忙看向窗外飞速退后的景色。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怎么了?可怜小狗摇身一变成了冷漠王子,这他妈谁能受得了!
车内温暖如春,顾宝珠却感到了源源不断的冷意,她有些迷茫地看向远处亮起来的山脉一角,忽然又多了些许迷幻。
城堡的影子影影绰绰展现在眼前,大半屋顶浸泡在洁白的雪色之中,像是沉浮的白色海岸。
一如顾宝珠起起伏伏伏伏伏伏的心情,城堡群落在山脉的落点处勾上浓墨重彩的暗色,首尾完全被掩藏在墨块般的云雾之中,看不清出路……
这趟会不会是白来了啊……顾宝珠有些悲凉地想道。
她双手交握用来保持温暖,跟随崔护走过被泛光灯照亮的雕塑,走过彩绘玻璃投下的圆球和月牙形的光影,走过纯白的大理石做的路基,最终走入一间比童话故事还要童话的温室花园。
“请坐,”崔护拉开洁白的仿藤椅,邀请顾宝珠坐下说话。
顾宝珠皱起眉,痛苦的脸色掺杂了几分凝重,她看着崔护的眼眸瞬间暗沉下来,牡丹花败的一刹那,周遭童话一般盛开着的秾艳花卉看起来仿佛也没有那么童话了。
……做为钮钴禄崔护,你破防也太快了吧!
顾宝珠顿了一下,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字句,“可以的话,我想去趟卫生间。”
崔护的脸色由暗转明,嘴边重新捡起和煦的笑意,黑发的一端仿若有光芒闪烁了下,“嗯,去吧。”
顾宝珠转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突然圣母附身了一样。
不多时,她便从卫生间走出来,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甜点和果汁,崔护示意她坐下来,将奶油小方推到她的面前。
“我记得你很喜欢奶油小方,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谢谢,”顾宝珠吃了一小口,抿抿嘴后说道,“其实,我……”
崔护打了一个响指,大得跟圣殿似的恒温花园瞬间暗了下来,只余下几盏小小的地灯。
透过厚重的玻璃罩子向外看去,是成片积深累郁的白茫茫,远山被星点一样的泛光灯和路灯照亮,被迫露出原始浑厚的苍凉。
“这里很美吧,”崔护嗓音带着温和的笑意,“以前都是父母一起在这里看的,可惜他们太忙了,都没有时间陪我一起欣赏,我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
“嗯,那你真的……好孤独。”顾宝珠又吃了一点甜点。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那里走走,那里有个滑雪场,现在没什么人。”崔护淡淡笑道。
开玩笑,出去冻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吗?她已经透心凉了,不能连脂肪也凉透了。
顾宝珠摇摇头,“不了,这样很好,其实我……”
话音再一次被人打断。
“头发好像也长长很多了,上次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长得很快。”崔护靠在仿藤椅背,手指轻轻地搭在扶手上轻快地点着,眼中是纯粹的真诚和某种欣慰,一副最熟悉的陌生人口吻。
草!你是故意的吧!
顾宝珠深吸一口气,有些崩溃地闭住眼冷静了几秒钟。
没关系,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要让他把气撒出来就好了。
在这种时候,她的幽默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幽默会消解一切关系的坚冰,即便是再恶劣的条件,都可以将僵硬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快活起来。
直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吧,比如“你知道吗?大象被气象局气死了哈哈”“鸽子说它今天被放了鸽子”“小老鼠喊了一声NO说自己最怕逛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下好了,幽默都变成冷笑话了!
顾宝珠直想抱头尖叫,却只是像是鹌鹑一样缩了缩,沉默着盯着自己的脚面。
“怎么了?还是冷吗?”崔护看着顾宝珠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顾宝珠露出苦笑,站起身道:“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果然最适合我的还是苦情人设啊,既然你刻意不让我说出口,那我就不说了,看看最后破防的是谁。
崔护在桌下握紧了手掌,神色一改和煦温柔,黑眸透出讥讽的冷意,“即便要离开,也应该是我先离开才对。”
顾宝珠露出诧异,她做出回望、瞪眼、徒劳地张大嘴巴等一系列动作,却没有打算说话。
崔护面色颓然,喉结滑动了下,缓慢地落下悠长的呼吸,“你没事根本不会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