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
怀愫
二月草场还未化冻, 阿宝就骑上马跟爹一道去走访马户。
春三月时要再验马匹,也不知这几个月中有多少马掉了膘。
风刮得冻人,阿宝翻身下马, 裹紧了皮裘, 用马鞭拔开几处积雪。
见雪底冒出春芽,仰面笑道:“这地方水草长得快, 马也吃了几个月;干草了,再等等,等草长好些, 就放它们出来吃草。”
这几个月间, 早先怀孕;母马纷纷在马棚中产下小马,等到开春, 也是该带小马出来遛一遛了。
林大有见雪底下隐隐;绿意,连连点头:“比去岁长势还好些。”
他有杆尺,下马量了量草籽出芽;高度, 记在册上。这些都要登记造册,上表到御案前。头回送到京城, 陛下很是嘉奖了一番, 还让各地行太仆寺都照这个办。
巡过马场, 林大有坐在马上,对女儿道:“卫家老三,跟我提过一嘴。”
阿宝握着马靴,翻身上马,轻笑出声:“他真问了?”她还以为卫三磨磨蹭蹭, 不等个几年不会开口呢。
“问了。”卫家老三不爽利, 林大有不喜欢他那脾气。
他既敢问, 林大有便也同他说明白, 还劝他:“你既叫我一声叔,那我还得再劝你,回京看看你娘去。”
这话说了几年,这次卫老三听没听进去,那便不归林大有管了。
“裴子慕究竟是怎么想;?” 林大有本来以为裴观做完那些,会想办法调任,调到近处来。
只要陛下看重马政,不说辽阳一地;地方官员,就是州府;官员,也得看他几分薄面,离得近些,翁婿之间互相照拂。
对阿宝只有益处。
可裴观牢牢钉在了京城不动,他不调职,也不派人来请阿宝回去。
阿宝远远望出去,极目处依旧白茫茫一片雪,雪底下那些绿芽被厚雪盖住,虽今日天晴,阳光大好,却也不知这雪要几日才化。
裴观不可能离开京城,他不可能离开翰林院。
这是阿宝走之前就已经明确知道;事,待知道他与大房二房分家,两位伯父回家耕读,就更知他铁了心不会离开。
连她写信去,特意提了笔卫三试探,他也依旧只是送了东西来。
写;信更是小心翼翼,说估算着孩子该降生了,他拟定了两个名字,一男一女。若是女孩起名为萱,希望她无忧。
只有远离京城,才能无忧。
虽起名叫萱,但爹爹总叫她小阿宝,叫着叫着,小宝就成了小名,如今官衙里人人都叫小宝。
杨婆子几个还道:“这名字贵,但咱们喊;人多,越喊寿越长。”
“他既不肯调官,你……”
裴观此时正是仕途亨通,不肯为了老婆孩子自贬也是人之常情。
“你与他,可有什么打算?”林大有那句和离半玩笑半是试探,要女儿真有这个打算,那他来出面。
“京城不太平。”
仆从属官离得都极远,林大有骑在马上,立在白皑皑雪间:“难道,他想……”他还真想动齐王?
齐王正风光。
只看他敢往辽阳派人送礼,就知他此时势头有多盛。
秦王不必说,战事初定,刚得封赏,还未回朝。至于太子,只能说陛下实在是爱之深,责之切。连林大有在辽阳都能听到太子多病;消息。
至于这消息怎么传遍了天下;,那就“不得而知”了。
林大有没把话说完,这话纵在此处说,也恐怕落入有心人;耳中。
“嗯。”阿宝依旧望着雪山;方向,沉声应答。
林大有眉头紧锁:“既如此,你就在这儿呆着。”
“我与你娘只有你这点骨血,你若出了事,我死之后也没脸去见你娘。”
果真如此,更不能放心女儿回京。
一个小丫头就差点要了女儿;命,害大人还难些,要是害小孩子呢?
阿宝眉目微敛,裴观也这么打算;。
要不然,怎么来信中一字也不提回去。
“那我可就赖着不走了,我还想多陪陪爹。”上一世与阿爹父女缘份未尽,自己有了女儿,才知如何宝爱她都不足。
阿爹收到她死讯时,该是如何悲痛。
她;牌位想来会跟娘;牌位放在一处,就在阿爹屋子;东间。
阿爹醒来睡去,都能看见,夜里寂寞时,还能跟牌位说说话。
怀孕;时候不让她动针,月子里还不许动针,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她做了两双毛靴子,这会儿爹脚上穿着一双。
另一双,沿驿站往京城送,只不知道靴子送到京城,还能不能穿?
阿宝将缰绳一勒,抬目扬眉:“走,我陪着爹,咱们再多跑几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