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乍一见面,自然不可能温和友善地打个招呼坐下其乐融融喝杯茶拉拉家常的。
自然更不可能将这种“家丑”搁在死对头面前摊开来说的。
宁修仁性子虽直爽看似莽撞,倒也不会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即便平日里没有,如今当着此生“宿敌”的面,也会顷刻间就生出这样的眼力见儿来。他看着一脸欠揍表情的宁修远,到底是没忍住,将手中乱糟糟皱巴巴捏了一路的纸团丢了过去,咬着后牙槽阴恻恻地吼,“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完,冲着上官楚远远地一揖,“今夜叨扰。再会。”说完,转身欲走。
“诶……”转身之际,宁修远一把拽住了自家兄长,笑容可掬地冲着姬无盐说道,“过来得急,还未来得及用晚膳。不知……能否添两双筷子?”
宁修仁被拽着走不掉,正张口拒绝之际,姬无盐已经很麻利地转身去安排了,此刻若是再拒绝,便多少有些不大礼貌了。宁修仁虽然不待见上官楚,但对姬无盐这个未来的三弟妹,还是分外给面子的。
何况,左右不过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和上官楚单独用膳。这么多人呢,若是执意离开,倒似自己怯场了似的。
于是便留下了。
不大的八仙桌,本来坐下刚刚好,如今多了两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子秋想借着去膳房的机会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宁修仁,奈何这位宁家二爷指挥着搬凳子的下人直接搁在了距离上官楚最远的角落上……远到什么程度?姬无盐寻思了一番,发现纵然他身长手长,却也要起身才能够到桌上的菜。
当下嘴角没忍住,颤了颤,一边咳嗽着对着上官楚递了个眼色:到底是咱们家,给人点儿面子。
上官楚视若无睹,自顾自吃得欢快。长相好看的男人,纵然动作有些风卷云残,却也带着旁人所没有的优雅,甚是赏心悦目。
姬无盐于桌下踹了他一脚,上官楚没反应,动作间甚至没有任何停顿,夹了个四喜丸子大快朵颐。倒是他身边的岑砚后知后觉地缩了缩腿,弱弱抱怨了句,“公子……您踹我作甚?”
埋头吃丸子的男人偏头看看岑砚,又看看摸着鼻子欲盖弥彰低头扒拉白米饭的姬无盐,淡淡笑了笑,道,“不是我踹的。大抵是谁踹错了吧。”说完,玩味一笑。
那笑意看着挺危险的,岑砚几乎是凭借本能的瞬间缩了脖子低头扒饭——
说完,玩味一笑,却也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再故作不知事不关己的样子,半起了身子夹了个丸子搁到了斜对面那个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舒适、不自在”的人碗里,动静挺大,跟丢过去的似的,完了却又忍不住出言相击,“吃饭就好好地吃,五大三粗一男人,偏要装了那受气小媳妇儿样……这里还有孩子呢,别给带坏了。”
“谁受气小媳妇?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宁修仁冷嗤,“爷这人性子挑,跟不待见的人一道用膳就是这样的,看不过去你别看,眼神往边上瞅着去!”
“这是本公子自个儿的家,想往哪里就往哪里看,你管得着?”
“哟!还自己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进门的时候若是没看错,这大门上大刺刺写着的可是姬家,怎的?上官公子何时改姓了姬,上官老爷同意吗,族谱之上迁过去了吗?行了认祖归宗的仪式了吗?”
上官楚一噎,鲜少地出现了一种
姬无盐眉梢一挑,第一次发现宁修仁这位“江湖大老粗”到底是姓宁,杀人……诛心。
宁修仁不可能不知道上官楚铆足了劲儿地想改姓氏,倒不是说迁什么族谱认什么祖宗,单纯只是为了他的生意发展。只是姬家素来女子当家,男子地位不如女子,舅舅尚且天生地养不得外祖母重视,何况兄长?
祖父觉得自家独孙想要背弃上官,偏偏此举却又不讨外祖母欢喜,兄长这一姓氏改的……颇有些里外不是人的味道。
尴尬。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兴许宁家大爷都不甚清楚,但混江湖耳目遍布大江南北的宁二爷不可能不知道。此刻明显是故意用这些话刺上官楚呢。
不得不说,的确命中要害。
上官楚脸上的讽刺散了些,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一下又一下戳着碗里的菜,勾着嘴角缓缓的笑。月色下,像一只漂亮的九尾妖狐,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风中缓缓散开,雍容、贵气,又妖既仙。
“难怪本公子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不大喜欢你。”他声线轻缓,仿若梦中琴音响起,蛊惑人心,“你这人,就是不讲究。做事不漂亮,说话也不漂亮,最重要的是,你自个儿还意识不到。你说你……小姑娘跟我什么关系,想必你也是清楚了,而你家这三弟什么谋划,想必你也清楚了。就冲着这份谋划,和咱们俩之前的关系……你站在本公子面前的时候,就不该老老实实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叫我一句,楚兄,吗?”
说完,眉梢一挑,当真风情万种。姬无盐看到沈洛歆在一旁搓了搓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