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小匣子,材质也是普通的木头,雕工也不甚精致,以至于宁修远拿在手里的时候,他甚至有那么一点怀疑这东西真的是这大小姐的?
它太普通了。
姬无盐倒也不是没有普通的玩意儿,但值得她煞有介事握在手里细细摩挲着的,就令人有些意外了。
他好奇地探头过去,“这是什么?”
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鼻翼间的温热呼吸落在她颈项肌肤之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缩了缩脖子,耳根悄悄地红了,将手中匣子往身后一递,故作不经意地,“给。送你的。”
“送我?”宁修远有些意外,松开她快干的头发,一手接了匣子,也格外不经意地打了开来,目色一凝。
白玉簪?其间一缕血色殷红若隐若现。
指尖摩挲过簪体,眼底已经染上淡淡的笑意,嘴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恨不得戴着它去找白行、找
说实话,他不是很识货,只觉这白玉入手温润,当是好玉。但小丫头送他的礼物,便是一支简简单单的木簪子,他也是极喜欢的,当下爱不释手地将玉冠上的簪子取了,换了这支,低了头献宝似的给她看,“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人有些傻,像是小孩子炫耀刚得到的玩具似的,大约宁修远这辈子没干过类似的事情。
姬无盐抿着嘴偷笑,一边笑一边点头说好看。
大约是她偷笑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宁修远顿时不乐意了,伸手去捏她的脸,故意逗她,“不好看?不好看的话,我就不要了。”
“好看!我花好多银子买的呢,能不好看嘛!”
“何时买的?”
“就、就前几日,上街吃早膳的时候,瞧着出早摊的老阿婆挺可怜的,就照顾照顾她生意,买了……这不,我也用不了,就想着送你了!”脸还在人手里,她眉梢微扬,满脸都是“便宜你小子”的骄傲感。
宁修远倒是没怀疑,毕竟那木匣子看起来的确像那么一回事儿。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收了手在她边上坐了,懒洋洋地斜睨着她,“多少银子买的?”
“八两。本来是十两的……子秋还到了八两,就成交了。”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宁修远还是被这么价廉物美的玉簪给惊了一惊,他看着一脸坦然的姬无盐,扯着嘴角“呵呵”地笑,“上官宁……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这玉八两银子买得到?”
“所以我才买的呀!”姬无盐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老阿婆不识货,说这玉掺了杂质,所以卖不出价格来……我倒是觉得这红色很好看,所以就买了。”
“那你还还价?”
“不是我还的,子秋还的。子秋跟着沈洛歆学的,买点啥都喜欢还点价,不必多,能还她就觉得很开心……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嗯,仪式感。对,她就是这么说的……”说完,兀自点点头,又看了看外头天色,开始赶人,“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呵呵。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当真如此。宁修远终于算是明白了,子秋一说话眼神乱闪的毛病,大约是跟这小丫头学的。这满脸镇定如常煞有介事、只眼珠子格外活跃的样子,当真是不打自招。
不过她不愿说,宁修远也不多问,左右这簪子不管值多少银钱,在他眼里都是无价的宝贝。他偏头又照了照镜子,越看越觉得满心欢喜,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说,“早些歇息。”
姬无盐颔首道好,目送着他离开,甚是温柔安静。一直到隔壁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她才从梳妆镜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月色,指尖轻捋发梢,低着眉眼笑了笑。
那支簪子里,藏着她的半截头发。
彼时子秋说,姑娘家表明心意,大多会绣一只香囊,香囊里再放上自己的一缕头发,大约是取自青丝、情思之意。
香囊姬无盐不会绣,也不打算出那个丑,既是送礼,总不好送些自己送不出手、对方拿不出手的东西不是?若是日日贴身存放,指不定乱七八糟、针脚斑驳的绣线还得硌人……
于是,思来想去,她最后还是决定送一支簪子,白玉簪体,青丝入内,如此,便是宁修远自己也不会发现其中深意,也免了自己送礼之时的诸多尴尬。
她捋着鬓角发丝,眉眼染了细碎笑意,像是幼小的孩童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般的窃喜。
彼时同古厝说,男女情爱最是易散易碎,她的确是这般觉得的,但此刻却又隐约了悟,这样偷偷地付出一些心意,也是一种幸福。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多少明知没有结果的痴男怨女,仍然会如同那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
即便最后仍然失去,但这些回忆仍然会觉得美好吧。
她在窗口站了许久,一直到夜色深凉,她才裹了裹身上的披肩,转身吹了蜡烛,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