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寻我,说是想要为那日的行为道歉,只是碍于面子,又担心登门会被奚落……于是来求我约一下无盐,我应了。”老夫人靠坐在软垫上,懒洋洋吹着窗外的风,眼睛微微眯着,“我应她,是真的希望她们能和好……年龄相仿的姑娘,若是聊得来,往后走动多一些也是好事。只是……她的性子我也了解一些,太骄傲了……”
从小到大的娇宠,让那个丫头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世界就该围着她转的,她要这天上的星星,星星就该为她落下,她要这宁修远,旁的女子就不该肖想半分……
和好?老夫人是持怀疑的态度的。
韩嬷嬷便有些不大明白了,“那您为何还应了?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姬姑娘怕是要怨怼于您。”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权当,最后一次吧。”老夫人眉眼微敛,指尖抚过空荡荡的手腕,那处,原本有个白玉镯,洁白无瑕的质地,只在镯子内侧有个很小的“宁”字标记。
那是宁国公府的传世之宝,燕京权贵大多数都见过的。只是姬无盐来燕京城的时间太短,自是从未听过,就这么被自己给唬住了。老夫人抿着嘴角偷笑,笑着笑着,眉头又微微蹙起,“这阵子总也有些心神不宁,是该去添些香火钱……算算日子,老三也该回来了才是。”
钱韩嬷嬷挪了过去,为老夫人轻轻按摩着太阳穴,“前几日听二爷提起,说是今年瀛州的水患比往年都厉害些……大约是因此给耽搁了吧。”
老夫人不大乐意地叹气,“彼时不让他学武,想着让他在户部谋个清闲的官职,安安稳稳过他的小日子就好。宁国公府已至鼎盛之势,低调图稳才是上策,偏他们仨,一个胜一个地能折腾……”
“那是咱们家的公子都是人中之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金麟岂是池中物?”韩嬷嬷笑着宽慰老夫人,一边扯开了话题,“老夫人既是将镯子都送了姬姑娘,不若,等三爷回来,就上门提亲吧……这男人成亲之后,心里头有了挂念,自是图稳些。”
“倒也是……”老夫人想了想,颔首,笑地一脸温和,“是该盘算起来了,双亲都在江南,许多事办起来也是隔山跨水的不方便……待老三回来,寻个机会去江南接人,听说还有一位兄长……”
……
这边,两人已经开始盘算起提亲之事该注意的一些细节,老夫人甚至已经在考虑该不该再去拜访下白老夫人,毕竟听闻之前宴会上白家那位认了小丫头作干孙女儿,虽未正经行过认亲仪式的,但到底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
而这边,姬无盐看着行色匆匆而来的侍卫,就已经意识到必有大事——若是寻常事,他们向来都是去找古厝或者岑砚,特别此刻自己是在会客,更不可能如此唐突寻来,是以她连人都没送,只吩咐了子秋好生相送。
二人离开,侍卫递过一个并未开封的信封。
姬无盐没接,只问,“哪来的?”
“回姑娘,瀛州。”
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姬无盐,心头仍是突地一跳,伸手去接那信封。
信上寥寥数字,道尽血雨腥风。
宁修远落水失踪。
云层遮了太阳,湖畔的风带着水面的凉意,阴云之下吹地手脚冰凉。
姬无盐握着那封信,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言语,甚至对这封信没有任何反应。
她像是一个空壳子,或者说,像是一个雕塑。
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吩咐,也没有让退下,侍卫有些担心,轻声唤道,“姑娘……”信封里是什么他不知道,所有姑娘亲启的信封,便是古厝和岑砚侍卫都无权开启的,只是看姑娘的样子……怎么说呢,他没有什么文化,绞尽脑汁只想出来一个词,天塌地陷……
姬无盐倒是像是突然被唤醒了一半,瞳孔动了动,低低应了句,“嗯……”半晌,挥了挥手,“下去吧。辛苦了。”
仍然没有表情。
侍卫犹豫片刻,行了个礼,下去了。
姬无盐还是握着那封信,还坐在原处,坐了很久。有丫鬟路过,对着她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后来,陆陆续续地,好像又有几个下人走过,她一一点头,偶尔“嗯”一声。
冷风拂面中,她把自己坐成了大门口的石狮子。
寂风来了,拉着她冰凉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话,她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声音在姬无盐听来,显得格外遥远,一个字一个字的飘进她耳朵里,她听见了,却没听懂。
寂风被吓到了,哇地就哭了。
她想抬手去擦,可一只手被抓着,还有一只手,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她低头看那只手,哦,手里有封信……信上的字,太重。
寂风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有些烫。嚎啕的哭声里,她思绪渐渐回笼,然后就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宁修远那个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