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从未动摇,甚至因着今次之事,留下的心思愈发坚定。
他不敢想象,今日若是被背回来的是眼前这个小丫头,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有定力坚持到处理完那些伤口。
“燕京城中情况愈发紧张,一触即发。如今陈家被高高架起,皇帝、皇子,各有各的谋算,陈家注定左右为难。陈家辉扶不上墙,陈一诺是个老实的,陈家这群小辈抵不住这样的压力,您若留在此处,届时为难煎熬的还是您自己,何苦?”
姬无盐轻叹劝着,“何况,陛下的病,亦是个隐患。治不好,自是受责,治好了,却也得罪了另一方势力,甚至因着您窥探到了皇室秘辛,招来灭口之祸也未可知。老爷子……您该回去了。”
姬无盐鲜少这样苦口婆心条缕分明地劝人,很多时候她总习惯说一半、又藏一半,点到为止即可。
她说,若是如此,纵然别人不愿,倒也不必直言拒绝,只作未曾听明白,拾阶而下即可。
言语之间,便已经给对方递了台阶。
这次却没有。
陈老轻叹,“半只脚都跨进去的人了,能看透的早看透了,哪还有那么多的左右为难。”不过是守着这人的安全罢了,为此,就算是舍了这条没什么用处的性命,也无妨。
只是,这些话他到底没有说出口。
他同样没有告诉姬无盐,之前打定了主意来这里,就已经做好了会被人认出来的准备、也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这辈子呀,曲曲折折、踉踉跄跄,能在后半辈子有这样的际遇,亦算老天垂怜,值了。
“老爷子……”
“他既不愿走,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姬无盐还要劝着,就见老夫人拄着根拐杖从走廊尽头拐过来,当下看着那根拐杖,愣了愣,“您这是……?”前两年的时候,外祖母腿脚就有些不便利了,只是她倔强、不服老,说什么都不肯用拐杖,说拄着这么个劳什子的东西,倒显得她行将就木了似的,兄长甚至连前几朝某王妃的龙首拐杖都给她找来了,她就是不用。
倔得很。
如今这手里的……可不就是?
“嗯?哦,你说这拐杖呀?”老夫人抬抬手中拐杖,呵呵地笑,“听你兄长说,这是历史上某朝王妃救驾之后,当时的皇帝赏赐给她的龙首拐杖……也不知真假,不过,出门在外,总要有几件一看就很唬人的东西是不?”
说完,对着陈老微微颔首,说道,“先生莫要同她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咱们这些年长者的顾虑。只是朝云那边,还要先生多担待了……”
陈老颔首道好,下去了。
姬无盐皱眉看着,不慎赞同,“外祖母,您不知道……”
拐杖“咚咚”敲击着地面,老夫人虎着一张脸,“我不知道什么?不知道陈家就在燕京城中?不知道他们想要带陈崧回陈家?不知道皇帝病得满朝太医束手无策?还是不知道陈家辉的传闻如今满天飞,只待消息传回陈家老宅,陈家那老头子怕是要恨极了你,陈家和姬家必然是势如水火……而陈崧是个重情的,特别是对陈家这些小辈,总有几分不忍。”
姬无盐搀着老夫人进屋落座,才道,“您既是都明白,何苦要他留在这,烈火烹油般地煎熬着?”
“离开了就能眼不见为净了?”拐杖搁在椅子扶手上,老夫人斜眼睨她,“你想着让他避开这些个揪心恼人的事情,却不知他一整颗心都挂在你这个没良心的死丫头身上,因着瞧不见,便愈发地吃不好睡不好地胡乱猜测着,受伤没?吃饱没?冻着没?你这性子,又不是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于是远在江南的那个人,越想着越是折磨着。”
“所以我说呀,你这样的小姑娘,不懂为人长辈者的顾虑。”
姬无盐将茶杯递给她,“暖暖手……王嬷嬷说起过您年轻时候的那些事。可见那个时候的您,比我如今怕是不逞多让的。我虽知长者顾虑,却也忧长者安危,在安危面前,便什么都是不值一提的。您想必也是明白的。”
自然是明白的。
姬老夫人捧着茶杯没喝,陈崧心里那道跨不过去的坎,她其实是知道的,小姑娘天真,以为那条腿治好了,这坎就迈过去了。殊不知,外伤易治,心疾难愈,在陈崧心里,他自己早就是一个死去的人了,如今活着,不过是还有那么一点念想罢了,这孩子就是他的念想。
若能无虞相伴自是最好,若是有恙……亦不过一命换一命。
这样的想法,旁人劝不了,那是他还愿意好好“苟活”着的全部意义。
“我那时不同。”姬老夫人笑笑,扯开了话题。都是倔强的人,小的倔强、老的也倔强,劝不动……完全劝不动。
“如何不同?”
“我那时候是姬家圣女。早些年姬家有长老会、有圣女。圣女是族中挑选出来的、是长老会用以平衡族长权利的人,那时我才三岁,什么都不懂,就被带到了长老会,由长老亲自培养,便是连父母亲……都不在身边。小孩子嘛,都恋着自己的娘亲,我见不到娘亲,便哭,一宿一宿地哭……后来,长老们没办法,只得三五日的,允许娘亲来见我一回。”
这些姬无盐倒是从未听过,这